留夷与揭车:消逝的芳名 | 楚辞里的植物

发布时间:2023-12-19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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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留夷与揭车:消逝的芳名 | 楚辞里的植物

编者按:《楚辞》不仅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诗歌总集,还是东方植物美学的集大成者。《文史博览•人物》特邀请中南大学中国村落文化中心副教授、博士生导师吴灿撰写“楚辞里的植物”专栏。

《楚辞》中有些植物的名字很好听,但到东汉时期就已经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了,比如留夷与揭车。

《昭明文选》中,留夷加了草字头,写作“蒥荑”。三国时,张揖认为是新夷。“新”通“辛”,即辛夷。唐人颜师古说,留夷是草,新夷是树,两者并非一类。博学如李时珍,只能根据“畦留夷与揭车兮”这一句,想当然地说“昔人常栽莳之”。

《广雅》认为,挛夷是芍药。郭璞注《山海经》,说芍药一名新夷。这样看来,挛夷就是留夷,但它们为什么能联系在一起,一千多年没人说得清。到了清代,训诂学大师王念孙作《广雅疏证》,才解决了这个问题:“挛夷即留夷,留,挛声之转也。”

《文史博览·人物》2023年第11期《留夷与揭车:消逝的芳名》

“勺”通“芍”,芍药被称为群芳第二品,仅次于牡丹。但先秦古籍中的芍药,是今天的芍药科的植物芍药吗?好像也不是。《诗经·溱洧》:“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唐人孔颖达引用三国陆玑的观点说:“今药草勺药无香气,非是也。未审今何草。”可见,至迟在魏晋时期,就将“芍药”之名称呼芍药花,并延续至今。至于先秦的勺药,因为《诗经》中用来离别时相赠,所以称为“离草”,转而未“可离”,《唐本草》中说是“江离”。这么一来,先秦的勺药、江离、留夷、蘼芜,都变成了同一种植物,肯定也不对。

屈原写过的植物,被后来的诗人吟咏的多,但留夷是一个例外。魏晋南北朝的诗歌里没有,《全唐诗》里面也没有。宋人的诗词里大概可以找到两三句,但仅限于“楚辞体”。如葛立方的《九效》:“申椒兮杜蘅,揭车兮留夷。”薛季宣的《九奋》:“纫留夷而纬楬车兮,以为束带。”明代人的集子里也能找出几首,但都只是典故使用,没有确切所指。这也间接说明,已经没有人能肯定留夷到底是一种什么植物了。

揭车有时写作藒车。《尔雅》说,藒车就是芞舆。后来的诗人在诗中提到这种植物,也都是在向《楚辞》致敬,用“揭车”来代表香草。而且因为“车”字在韵书中可以押两个韵,所以连读音都有两种。如文徵明《古风赠郑先生》,押的“六麻”韵:“旁滋百亩蕙,留夷均揭车。”“车”应读为“叉”;而汪荣宝《重有感》押的“六鱼”韵:“孤芳只恐经秋歇,多种江篱与揭车。”这里的“车”,读作“居”。

王逸注《楚辞》也说,“揭车”是芳草,生山谷中,熏衣辟蛀。《齐民要术》也跟着说,凡树木被虫蛀者,煎此香冷淋之即可。今人潘富俊根据《广志》的说法:“生徐州,高数尺,黄叶白花。”认为揭车是珍珠菜,唇形科,香青兰属。珍珠菜叶子两面都有黄色卷毛,花冠白色,符合“黄叶白花”的特征。珍珠菜含精油,也符合《本草拾遗》中“味辛”的特征。不过,中国本土的香青兰属植物约30余种,东北、华北、西北、西南地区都有分布,并非只产于徐州。

其实,《楚辞》也不是一本植物学专著,并非一定要弄清楚它的植物学名是什么。读一读“畦留夷与揭车兮”,想象一下诗人曾将之佩戴在身上,穿行于山间水畔,不也很美好吗?

文 | 吴灿

本文原载于《文史博览·人物》2023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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