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岁齐邦媛去世 生前曾接受华西都市报专访谈四川情缘 “以书还乡”

发布时间:2024-03-30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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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100岁齐邦媛去世 生前曾接受华西都市报专访谈四川情缘 “以书还乡”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据新华社台北报道,29日晚间报道,著名作家、学者齐邦媛28日凌晨1时辞世,享年100岁。齐邦媛1924年2月生于辽宁铁岭,1943年考入搬迁至四川乐山的武汉大学哲学系,1年后转入外文系,1947年毕业后不久受聘台湾大学外文系任助教。1968年,她赴美国深造,1969年回台任中兴大学外文系主任。1988年,齐邦媛从台湾大学退休。

齐邦媛生前学术著作、翻译作品、文学评论、散文随笔等身。她在80多岁时完成的自传《巨流河》,最为华人读者所熟知。这部25万字的回忆录于2009年首次在中国台湾出版,2010年由三联书店出版简体字版。作品由长城外的巨流河开始,写到台湾南端恒春的哑口海结束,为两岸留下一部“至情至性的家族记忆史”。齐邦媛生前长期居住在位于桃园龟山的养老住居长庚养生文化村,并在这里完成《巨流河》的写作。

《巨流河》

《巨流河》书写生命河流

一出版就感动无数读者,好评度极高

那英挺有大志的父亲,牧草中哭泣的母亲,公而忘私的先生;那唱着《松花江上》的东北流亡子弟,初识文学滋味的南开少女,含泪朗诵雪莱和济慈的朱光潜;那盛开铁石芍药的故乡,那波涛滚滚的巨流河,那深邃无尽的哑口海, 那暮色山风里、隘口边回头探望的少年张大飞……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这是著名学者、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在《巨流河》后记中对该书的描述。在《巨流河》中,齐邦媛用细腻雅致的文笔,描绘出时代沧桑、家国记忆,一出版就感动无数读者,好评度极高。该书曾荣获2010年度的深圳读书月评出“年度十大好书”榜眼位置。2010年5月份在广州颁出的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上,齐邦媛又因该书荣称“年度散文家。”

齐邦媛在中国台湾从事文学研究、教育几十余年,成就卓著,是中国台湾文学和教育界非常受敬重的一位前辈,弟子门生多恭称为“齐先生”。在《巨流河》首发时,白先勇、蒋勋等近文坛名人均到场庆贺。齐邦媛研究一辈子文学,教了一辈子文学,提携过其他作家。年满80岁时,她突然开始提笔写自己往事,历时四年,写就25万字的自传《巨流河》。在这本书里,齐邦媛回顾了她波折重重、颠沛流离的一生,1924年出生于东北辽宁的齐邦媛,年少离家,从东北流亡到关内、西南,辗转又到中国台湾从事文学创作、桃李满天下,宛如从巨流河到哑口海,从喧腾归于平静的过程。

从书中我们读到,齐邦媛在乐山求学时期,在美学大师朱光潜的指导下,沉醉在雪莱、济慈、华兹华斯、莎士比亚的诗篇中时的,动人光景。那时候西迁乐山的武大,朱光潜任外文系主任,他丰厚的学识将课堂变成天堂一样神圣之所。躲在一方临着湖边的草地上,她成为第一个在那湖边背诵济慈的中国女子。此外,还有少女齐邦媛心中的空军英雄张大飞每周一次的来信。张大飞,是一个让十三岁的齐邦媛初次知晓什么叫做战争的男人。他曾经在大风中领她回家,给她写无数的信件,穿着军大衣从远方渐渐走近,短暂的亲近,又是长久的分离。虽然有读者,读出其中男女之间的暧昧,但齐邦媛在书中数次写到,自己与张大飞的感情并非仅仅爱情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更深的情愫。

曾在四川生活八年

对四川这片土地的感情“很深,很想念”

在《巨流河》中,既可以了解大时代,又可以感受到文学之美的本身力量。白先勇曾对媒体表示,看齐邦媛的《巨流河》就像在上历史课,也是在上文学课。虽然书中表现的时代“欢乐苦短,忧愁实多”,战争带来亲友离散、天人永隔、朝不保夕,但齐邦媛都用一种文学的魅力将之仿佛化解,而成为一种生命的回忆。文笔克制典雅,词章之美,传达真情意切令人动容。

2011年5月,在广州举行的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上,华西都市报记者见到《巨流河》的责编许耀云女士,她代替齐邦媛前来领“年度散文家”的奖项。许女士对华西都市报记者透露说:“齐老师现在快90岁了,子女在美国,但她坚持留在中国台湾写书,自己独立生活。很是让人敬佩。”

经许女士引荐,华西都市报记者于2011年5月下旬,电话联系到齐邦媛老师。由于年事已高,近期身体又稍显虚弱,本来已经不打算再接受媒体采访的齐老师,一听到华西都市报是来自四川的媒体,当即答应受访,“我曾在四川生活八年,对四川这片土地的感情很深,很想念。”话语中,对四川的怀念之情、眷眷之心溢于言表。

现将此篇对话节选以飨读者——

对话齐邦媛:

“这本书若未能写成,我将死不瞑目”

华西都市报:您在《巨流河》中写道,“23岁以前都是在大陆,我最怀念的其实是那23年。我一生中最好的、最坏的时光都在那23年。”您也提到,有8年时间,在四川度过的。这8年岁月给你留下怎样的生命回忆?

齐邦媛:1938年11月,我到重庆沙坪坝南开中学读书。那个时候,全国一条心抗日卫国,每天面对操场上“允公允能”的校训,听着师长们勉励的“中国不亡,有我!”的声音,我觉得那段时间是精神上最好的时候。但也是日本人轰炸最凶的时候,有月亮的夜晚也不放过,我们随时都感到死亡的威胁。至今回忆仍是心有余悸,所以那些年也是最坏的年月。

华西都市报:在书中,您写到在四川乐山读书时,在朱光潜先生的教导下,朗诵济慈诗歌的动人情景,让很多年轻读者很是敬佩:虽然战乱不已,但是你们让精神生活很充足。能介绍下当时的情况吗?

齐邦媛:我在川西溯岷江到乐山就读(西迁的)武汉大学。离战争远了,山川之美,生活之淳朴安定,几乎像是进了桃花源。这60多年来,我们在中国台湾常常怀念四川和那些美好有趣的青春日子:郊游80里都是走路回来,无数次的彼此回忆:还记得吗?……在我写《巨流河》时,让我心中感到最温馨的地方是乐山。最怀念的是在四川那八年成长的记忆。原以为努力读书,将来可以学术报国,谁知当年那么爱的国家,竟成了几乎终身的隔绝。

华西都市报:在离开祖国内地几十年后,您曾经回到您的故乡——东北辽宁。不知道您曾回过四川吗?

齐邦媛:如同捕鱼人再也找不回桃花源一样,就让我在回忆中留在那份永恒的美丽吧。那些人和地是忘不了的。汶川地震后,我的三个儿子,基本每年都要回四川资中(我丈夫是四川资中人。)。我现在年纪大了,已没有能力回四川了,写这本书也算是以书还乡了。

华西都市报:长达25万字的《巨流河》是您80岁才开始一笔一划共费4年写就,内容丰富,文笔沛然,达到了个人史与大历史的高度统一。这本书受到很多读者高度评价,你自己对这本堪称您的“一生之书”的作品满意吗?

齐邦媛:这是一本惆怅之书,对一切失散遗落的深感悲伤记录。但感激当年师长的教诲,朱光潜老师和吴宓老师、袁昌英老师等,在文学教育中开启的人生意境也终生难忘,且以此教育到我门下的学生,所以写这些回忆时,内心也是愉悦的。我用最诚挚地怀念纪念我的前半生,这本书若未能写成,我将死不瞑目。书出来之后很多同时代的读者寄来他们的共鸣。我还听说有些年轻人,也愿意知道我们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华西都市报:您想通过这部回忆录,最想传达给读者的,是怎样的一种理念?

齐邦媛:我在《巨流河》中写一个充满憧憬的少女时代起,如何魂牵梦绕那个我引以为荣的,真正存在的,最有骨气的中国。并不是为了个人抒怀而写。而是出于一种想要为下一代留下记录的使命感。

华西都市报:《巨流河》书出版后的第二个月,就有导演来找你,要拍成电影。听说但你对于改编成电影,并不感兴趣。为什么?

齐邦媛:其中有许多深沉复杂,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至少我没有能力)的情愫,对我已很是不易表现。我不知现在电影、电视如何将他们戏剧化?在我有生之年,只要这本书能站稳、被了解,已经足够了。我相信最有价值的事,是看这样不同的人生经验和内心激荡的读者如何从不同角度看二十世纪和我们受过的苦,或得到的感悟。我充满感谢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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