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端午是盼来的

发布时间:2024-06-10 09:38

端午节挂艾草的习俗有驱虫避邪的作用。 #生活常识# #节日习俗#

夏日脚步轻轻迈进,端午佳节至。

记得小时候的端午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洒满大地,妈妈就已经忙碌起来了。厨房里飘出的是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特有的甜润。

那时的我们,手上总是戴着五彩斑斓的五彩绳,身上挂着妈妈亲手缝制的香包,里面装满了艾草和香料,走到哪里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们总是和邻居的小伙伴们一起追逐嬉戏,比赛谁的香包最香,谁的五彩绳最漂亮。我们会坐在家门口,看着大人们忙碌地包粽子、挂艾叶,然后听他们讲述那些关于端午的古老传说。

如今,我们已经长大,但那些关于端午的美好回忆,却永远镌刻在我们的心中。

你记忆中的端午是什么样子的?

旧时端午

小时候,端午是盼来的。

天摸亮,父亲就出了门。母亲已在厨房,菜刀在案板上,当当当,响个不停。一些透明的光,挂在窗外。还有一些细碎而圆润的鸟鸣,挂在梨树上。更远处,三两声驴叫,挂在被露水打湿又被铃铛摇醒的山野里。

昨天割油菜,直到很晚。我和妹妹往一起抱油菜秆,累瘫了。晚上回来,丢着盹,喝了拌汤,倒头就睡了。早上,父亲让我们多睡一阵,算是对昨天干活勤快的奖励。

第二觉醒来,天光大亮。父亲已回来,和母亲说着话。天阴着,空气泛潮,一些薄雾在草叶上升起来。父母的对话,也是潮湿的。

从炕上爬起,洗个囫囵脸。出堂屋。呀!院子里已放着一堆父亲折来的柳梢,叶片翠绿,枝条柔软。和父亲插柳。每个门口,都得有。大门、堂屋、厨房、厢房、牛圈、二门、后院、粮房等,我抱着一捆柳梢,跟在父亲屁股后面,一颠一颠,也像一根细弱的柳梢。父亲要,我挑拣几枝,递给他。门楣上方,左面插几枝,右面插几枝。插不进去,就挂在钉子上。为什么端午要插柳,我从未问过父亲,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就像过年要杀猪吃肉,清明要去坟园祭祖。从记事起,家里就是这么做的,没有为什么。

端午忆趣:蒸面皮与五彩手款

插完柳,院子绿意盎然,门厅充满生机。掀起帘子进屋,感觉要钻进树林。一只黄鹂,飞过来,扑棱着翅膀,在门前打转,它一定看花了眼。

妹妹在厨房帮母亲烧火。葵花秆,从灶口里掉下来,火星子溅在鞋面上,红绒布烧了几个洞。妹妹听母亲说话,没发现。锅里的水开了,翻滚着白花。盛着面糊的锣,平稳地坐在水面,盖上锅盖,再加一把火。母亲在蒸面皮。面是前一天搅好的。先将面和好,揉成团,再扣到盆子下醒一半个钟头。面醒好,放进清水,反复搓洗揉捏,成牛奶样的面浆,捞出面筋,沉淀一晚上。临蒸前,倒掉沉淀出的清水,再将盆底的面浆搅起,就可用来蒸面皮了。大火,水滚。面皮锣上刷一层油用来防粘。均匀倒上面浆,进锅蒸,两三分钟即可熟。锣得有两个,轮流倒换。

蒸面皮不光是技术活,有时也看运气。麦村的女人们几乎都掌握着蒸面皮的每一个环节,甚至熟烂于心。可不一定每个女人每一次都能蒸出柔软、劲道、不会断裂、色泽金黄的面皮。有时,前几张堪称完美,后面,就“一蟹不如一蟹”了。也有时,一开始,糟糕透顶,不是锣上剥不下来,便是一切就断,但后面却好了。不知是面没洗好,还是火候太旺,或者面浆太清太稠,都有可能。

蒸好的面皮,一张张,抹了油,叠起来。要吃,卷成棒,快刀切,一指宽,抓进碗,麦麸醋、油泼辣椒、蒜末子、熟油、盐,就行了。料再多,就隔味了。吃一碗,不过瘾,再来一碗,还要来一碗。母亲笑骂道,你恶鬼掏肠啊,少吃一点,不要撑劲大了。我们伸着舌头,把碗边的辣椒舔进嘴,顺便用指头把嘴角的油也捋进嘴,意犹未尽地放了碗。

面皮蒸完,母亲提着两只油乎乎的手出了厨房,满头烟火和蒸汽。洗毕手,她从炕柜里翻出绣鞋垫的丝线,喊我们过去给她帮忙。她要给我们兄妹搓手款了。

手款,西秦岭一带也叫花花手。母亲把每种颜色的丝线抽一根,大红、酒红、粉红、水红、明黄、橘黄、墨绿、草绿、冰蓝、紫……还有好些颜色,我叫不出名字。我们牵住丝线的一头,母亲用牙咬住另一头,绷紧,她取一根,放在手掌间,从上往下搓,搓紧了,咬在牙齿的另一边。接着换一根,搓。再换一根,搓。搓那么五六根,放一起搓成较粗的,对折后,再搓一下,就成了一根花手款。像一根菜花蛇,提起来,浑身打着旋。母亲在我们胳膊上比画合适,剪断,然后绑在手腕、脚腕上。

戴手款,据说可避五毒。比如蛇、蝎、蜈蚣等。真是这样吗?反正大人这么说的。麦村草深林大,毒物总是随处可见,戴手款,似乎很有必要。

我们戴着手款,被拧在一起的各种颜色晃花了眼。手款,是我们整个童年唯一的装饰品。我们戴着它,在青草深处出没,在玉米林里游荡,在梦里奔向了蔚蓝的远方。

手款戴到六月六,就得剪断,抛到树梢或者屋檐上。这些手款会被喜鹊衔去,到了七月七,给牛郎织女搭鹊桥。

父母不在,家就徒有其名

有时过端午,也会戴荷包。祖母在世时,会用丝线缠一种简单的荷包,形如一颗荞麦。在西秦岭,有一条谜语:

三片瓦,盖爷庙,爷庙里面蹴着个白老道。

谜底就是荞。我们孙子辈多,家务又繁杂,祖母都是忙里偷闲给我们做荷包。要是顾不过来,也就罢了。母亲做女工,手相对笨,荷包是不大会做的。

在西秦岭,农作物以小麦、玉米、油菜、洋芋为主。不种水稻,自然也没有大米。没有米,没有粽叶,过端午也就没有粽子可吃。从小到大,我们家只在腊月里,要么从集市上买一袋二十斤的米,过年吃;要么有开三轮车的来村里用大米换小麦的,换一袋吃。平时吃不上米,也舍不得吃。麦村人和我家一样,在所有端午节,都是吃不到粽子的。

插了柳梢,吃了面皮,戴了手款。地里的活,可以推延。母亲提着面皮,带上我和妹妹,去转娘家。母亲手挽竹篮,竹篮里,一片,一片,叠着油滋滋的面皮,还有几颗煮熟的土鸡蛋。她在前面走着,五月的风,那么悠长、碧绿,吹起了她的衣襟。我和妹妹像蜂蝶,一路在草丛里乱飞着。

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人越老,就越惦念小时候的事。我离老尚早,可总是被童年挟裹,深陷其中。

现在回家,大门紧锁。进了院,也是荒草起伏,不见人影,不见炊烟,不见杨柳青青,不见面皮出笼。如今,一家人为了光阴,正月一过,就已仓促上路。大家都忙于生计,忙于挣钱,忙于打拼遥不可及的幸福,都不怎么回家了。

父母不在,家,也就徒有其名了。

文字来源于《故乡那么辽阔,为何还要远行》,作者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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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那么辽阔,为何还要远行》

王选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3年10月

编辑 |云琪

排版|智雅婷

图 |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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