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行李箱的人

发布时间:2024-06-14 04:17

[小贴士]如何选择合适的行李箱 #生活技巧# #旅行出行攻略#

陈佳纯

《令颜》 止庵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家止庵

读完止庵的长篇小说《令颜》,翻回第一章第十页:“程洁带来的衣物,只好仍旧留在行李箱。”这里写的是,她来到女儿靰鞡在北京的出租房,房间逼仄,不够她放下衣物,只好留在行李箱里——要一件拿一件,穿完了又要放回去,直到她后来走。

为何对这一句简单的交代,如此留意?以至于读完了小说,要回头找出这句话。因为这部小说里的许多人,都在提着行李箱过活,似乎没有人好生安放过自己。

程洁从伊春离开,去广东生活了大半辈子,一点不见她有归属感。她提着一个爱情的幻想,痛苦着、怀疑着,最后验证了,却又失落了。杨新米在北京演话剧,住在一个租来的房子里,却苦思着“两个房间”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她提着的,不止是爱的妄想,还有“好在我没有家累”这个谎言。陈牧耕看似过着稳定的家庭生活,却始终背负着父亲的影响,贯穿他的创作和爱情。更别提徐建华——儿子死后,他得了病,靠胰岛素撑着,不过是临时地活着罢了。

什么活法才是对的呢?程洁早早思考过这个问题:“也许把家安在五营或者伊春,照样结婚、生子,活得平平淡淡,或者说浑浑噩噩吗,直到今天,乃至将来生命结束那一刻。不过她想,活得平庸不好吗?转而又想,活得痛苦不好吗?生命如果需要留下一些痕迹的话,大概只能是经历痛苦吧。”所以,她是到了北京,才找到爱的答案,抑或是生活的答案吗?不是的。我认为,她一直都在清醒地沉沦着。只要留心去看程洁的内心独白,就会知道,她一直在心中轻笑自己。

“他为什么不只写剧本,非得给她写那些信呢?他倾诉爱情的话太多,太强烈,几近于疯狂,让她不能不当回事,认为那是真的。”

“既然写的是剧本,也就可以美化‘你’,升华‘你’,所以这个‘你’并不是她。这样一想,又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悲哀,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摊上这样的苦恼呢?”

诸如此类的“知道”,在文中有不少。程洁知道“你”不是自己,却自我欺瞒,痛并幸福着。她的生命轻不足道,需要承受爱的重量,哪怕是虚幻的爱。她来到北京,遇到杨新米,遇到另一个自己。她借助杨新米去解读剧本,去解读陈地,去解读自己在这个剧本里如何存在。

如果说,杨新米是借助《令颜》这个剧本,从幻觉始,通向真实,最后幻灭于真实;那么程洁正好是从相反的方向走来,她在真实中,反复尝试触摸幻觉,试图摸到一点真实,最后却幻灭于虚像。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撞见彼此,获得过一些慰藉与温暖。但真实与虚幻相撞后,程洁活了下来,杨新米死了。程洁在杨新米死前所作的手记里,看到她对剧本的认真研读。其中,有一段话:“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个悲剧。可以说是‘飞蛾扑火’,但这个词应该解释一下:飞蛾从来没见过火,一旦看见,痴醉于它的壮丽、炽烈,情不自禁,立刻把自己烧死了——在燃烧那一刻,火焰呈现出最奇瑰的形状与色彩。”

新米看见了飞蛾,决断了自己的命运。而程洁看见了飞蛾扑火的爱是怎么回事,以此把过往的“自己”杀掉了,才结束了这趟旅程。但同时,她的人生又变得轻飘飘了。

程洁走之前,去给陈牧耕的办公室做最后一次打扫。她看见陈牧耕站在窗前,眼有泪痕,面如死灰。她心里不禁想,这个男人错失了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事情。而我在想,哪怕重来一次,陈牧耕又能怎样呢?他对杨新米的拒绝,包含着非常复杂的自我。父亲陈地与他,是启蒙者与被启蒙者的关系,但同时又是“不完美的父亲”与“尽力避免成为父亲的儿子”的关系。在排练剧本的过程中,新米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两重考验。一方面是自己对父亲的修正被动摇,另一方面是“不愿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滥情的人的决心”被动摇。也就是说,他不是在新米和余悠之间选择了余悠,他只是保全了自己。

小说中这样的父子关系,也还有一对。那就是徐建华和壮壮,一个同样出轨离家的父亲,一个想明白了而自杀的儿子。前面的那位父亲,宣称儿子是唯一真正理解他创作的人,至于是否真的理解,在排练中有迹可循。而徐建华和儿子壮壮,是完全不理解对方的人。以至于儿子死后,徐建华说自己的人生被他毁了。他四处追寻儿子为何而死,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在小说中,隔阂不只存在于父子之间,躺一张床上睡觉的靰鞡与程洁,也充满隔阂。程洁总在靰鞡身上看到前夫李大军的影子而生出嫌弃,靰鞡则背着程洁与李大军联系,问他要钱。爱情已经没有希望,而亲情也如此脆弱,程洁是方方面面地失败了。

值得一提的,还有书中虚构的两个时空,都在与现实的这个时空产生着联系。剧本里的三姐妹,活在动荡的时代里,人是那么渺小。不知是打哪来的一阵风,就把一个人吹倒了。生不逢时,提心吊胆,是一群被时代辜负的人。怎么去爱,怎么去活着,在任何时候都好难啊。小说里的若叶,在黑暗中被一双手抚摸了眼睛,于是陷入危险的爱恋之中。等她得到了,走入了婚姻,却又被命运的回旋镖击中。这个男人,曾经如何背叛妻子爱上她,如今又怎样背叛她爱上女博士。仔细想想,靰鞡在现实中也曾遇到这么一回事,而赵与杭则一次次地更换同类型的女友,小说所围绕展开的不出场人物陈地,也是着迷于一个又一个女人。你可以看见作者冷峻的目光,他注视,总是抱着爱的天真幻想的女人,以及总是爱一个换一个的男人。他看见女性的弱点和男性的通病,平等地看着这两个群体,悲哀、下坠。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是小铁。在北京的日子看不到头,她没有停留太久。比起靰鞡,她实际得多。不管这个生活是否值得赞赏,她选择了,也承担了。

我很敬佩作家止庵,他是一个做什么事都认真的人。在不到20万字的小说里,他力图追求复杂与深刻,讲了“父母与子女的关系”“爱的虚幻与生活的真实”和“人总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也在剧本和现实的互文里,试图追问“美与永恒是否存在,如何存在”,甚至还可以看到“原创和改编的处理”。但总的来说,他讲的还是活着这件事。人怎么去爱,怎么去活着,怎么留下一些些痕迹?提着行李箱的岂止他们,我们何尝不是。(作者为青年书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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