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跨越九十春光的雪中诗会——浅析第五十回芦雪广争联即景诗

发布时间:2024-01-05 07:02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收录了从西周到春秋时期的诗歌。 #生活知识# #历史文化#

原标题:一场跨越九十春光的雪中诗会——浅析第五十回芦雪广争联即景诗

世间万物,原本无情,但是一旦进入有情之人的眼帘,便被赋予了浓烈的感情色彩,无情物也变得情意绵绵,即国学大师王国维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但是,人的情感,如同变幻莫测的大海,有风平浪静,也会有怒涛拍岸。佛经说:“境随心转”,即使是同一样的风景,处在同一样的时空,也会因观者心情的变化,而变得具有不同的意涵。如名篇《兰亭集序》,开头作者兴致盎然,但很快便“兴尽悲来”,发出了生命易逝、岁月不居的感慨,最后作者却又展现了对生命的一腔热情和执着。不变的是兰亭,变化的是作者的心情。

第五十回,宝玉与众姊妺相聚于芦雪广,“割腥啖膻”、饮酒赏雪,争联即景诗。与《兰亭集序》不一样的是,以梦幻形式呈现的文本,诸位作者——宝玉和众姊妹,作为梦中人,“梦里不知身是客”,在吟咏这首诗歌过程中,并没有像王羲之那样心绪起伏变化,除了欢乐,还是欢乐,没有突然而至的感伤,当然也没有最后的昂扬向上,他们纯真美好的青春,在漫天飘舞的飞雪中,肆意绽放着,绽放成青春欢畅的诗篇,似乎如梦的青春里不会有丝毫的烦恼来打扰,似乎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桃花源。

但是,《红楼梦》是用作者的“辛酸泪”写就的,作为文本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诗词扮演了“诗谶”的角色,暗示梦中人的结局和故事脉络走向。由于梦幻文本最初呈现的是大繁华,但最后却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大幻灭,因此,《芦雪广争联即景诗》,虽然是在欢乐中开始,也是在欢乐中结束,但由于它具有“诗谶”的性质,它也如同《兰亭集序》一样,里面也是感情跌宕起伏,欢乐过后是感伤。

第一回脂砚斋就在回前总批中指出,作者“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被作者隐去的真事,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隐藏在梦中人所作的诗词里。因此,文本中的诗词还是作者“甄士隐”的重要方式之一。《芦雪广争联即景诗》,作为文本中少有的几首长诗之一,当然也不能例外。

文本是“九十春光寓言也”(第一回脂批),而这部长诗,可以说是正统与非正统激烈争斗之下风云激荡的清朝百年诗史,也是与清朝皇室密切关联的作者家族“一场欢喜忽悲辛”的盛衰兴亡的诗史。

这首长诗从凤姐的“一夜北风紧”到李绮的“年稔府粱饶,葭动灰飞管”和黛玉的“斜风仍故故”,展现了“琉璃世界”般如梦似幻的飞雪漫天,是丰收富足、祥和美好的太平盛世。但是,从宝玉的“清梦转聊聊”开始,诗里的画风突变,梦中人因寒冷而难以入梦,雪中的世界,也不再浪漫如诗,而是一片苍凉的末世情景。“甄士隐”的文本,“多作心传神会之文”(第十六回脂批),由于寓言的“九十春光”里暗藏着正统与非正统激烈争斗,我们可以“心传神会”到,同样的雪,变幻的画风,隐喻的是正统与非正统之间转换。

作者所处的时代不容许他为废太子胤礽鸣不平,于是假借意在“使闺阁昭传”,以看起来只是出身于养生堂而后嫁入宁国府为贾蓉嫡妻的秦可卿,作为“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隐指胤礽,但显然在“使闺阁昭传”的文本中,只有与太子级别相近的贵妃才足以隐喻太子,因此,“贾雨村言”之下而“甄士隐”的秦可卿,在本质上其实是贵妃级别的存在。

在“表里皆有喻”的文本中,用家喻户晓的杨贵妃和唐明皇的爱情,来隐喻胤礽和康熙之间的爱恨纠葛,无疑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杨贵妃再怎么受宠爱,她与唐明皇之间的关系本质上也是君臣关系,就像胤礽和康熙,是曾经情深意浓的父子关系,但君臣关系才是他们关系的实质。

诗中,宝琴联句“光夺窗前镜”,其意表面上只是雪的亮度盖过窗前之镜光,但脂批指出,“琴志唐皇”。在假借意在“使闺阁昭传”的文本中,说是“志唐皇”,其实还是意在杨贵妃。诗中并未明确描述杨贵妃和唐明皇的爱情结局以及与此相关的动荡不安的历史风云,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这就是脂批所谓的文本中有“不写之写”、“不写而写”。马嵬坡,可谓是杨贵妃的命运之地。马嵬坡兵变,太子李亨被认为是主谋,唐玄宗在马嵬坡舍弃杨贵妃,而最终却是李亨不久在灵武自行宣布即帝位。

第四十三回脂批指出:“一部书全是老婆舌头,全是讽刺时事,反面春秋。所谓`痴子弟正照风月鉴’,若单看了老婆舌头,岂非痴子弟乎?”从广为人知的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恨情仇,作者意在让读者“心传神会”到,康熙废除了胤礽太子之位,最终却是非正统的雍正君临天下。宝琴联句“光夺窗前镜”的深意,或许就在于此;又或许是在暗喻胤礽的声势日隆,威胁到皇权,引起康熙的猜忌,导致最终被废,这就是史湘云的酒令中有出自太白诗句之“双悬日月照乾坤”句的原因所在。

非正统君临天下,即是末世。末世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宝钗联句“鳌愁坤轴陷”,脂批指出,“钗全隐寓”。“地不周载”,女娲“断鳌足,以立四极”,该句诗的意思是大海龟恐雪压大地塌陷而发愁,与开篇即云的“地陷东南”相呼应,隐喻的正是离天塌了也不远的末世。

紧接着宝钗之后,湘云联句“龙斗阵云销”。宋代张元《咏雪》诗:“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龙斗时云集,斗罢云消,这句诗隐喻所谓的末世,非正统日渐上扬,正统至多只剩残影,两者之间最终上演“虎兕相逢”,正统一方彻底势败,非正统一方完全掌权,终极决斗造成了“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的血流成河的残局。

紧接湘云的“野岸回孤棹”和宝琴的“吟鞭指灞桥”之后,马上又是与唐明皇的故事有关的诗句。文本“多作心传神会之文”,宝琴“赐裘怜抚戍”句和湘云联的“加絮念征徭”句,说的是唐明皇时期的一个故事——《唐诗纪事》载:唐开元时,宫中制棉袍赐边军。有士兵在袍子中找到一首诗说:“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战袍经手做,知落阿谁边?蓄意多添线,含情更着绵。今生已过也,重结后生缘!”士兵把诗交给将帅,将帅进呈玄宗。查问结果是一个宫女所作。玄宗就叫她离开宫廷,嫁给那个士兵,由于这两句诗在“龙斗阵云销”句之后,可以“心传神会”到,这两句诗是以开元盛世反讽文本中“甄士隐”的时代是末世;暗讽掌权的非正统一方是假仁义、真残忍。

很快就要“三春过后诸芳尽”,正统之象征­——大观园也成为昨日幻梦,诸芳有人夭亡,也总有人幸存下来,湘云的联句“野岸回孤棹”即是此意。幸存下来的人“各自须寻各自门”,作为“诗谶”,《芦雪广争联即景诗》的后半部分也暗示了幸存下来的宝玉和诸芳的人生结局。

湘云的“坳垤审夷险”句和宝钗的“枝柯怕动摇”句,其意思覆雪之地须察高低不平,担心树枝动摇掉下雪来,隐喻非正统当道之下,人生行路难,幸存下来的人“各自须寻各自门”,必然是一番艰辛的历程。“烹茶冰渐沸,煮酒叶难烧”(宝琴),就是通过生活细节,暗示宝玉和幸存下来的诸芳末世生存之艰难,而宝玉的“苇蓑犹泊钓”,与柳宗元的名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相似,隐喻宝玉和幸存下来的诸芳,在艰难中依然保持高洁的精神。“花缘经冷结,色岂畏霜凋”(湘云),也是此意。

“埋琴稚子挑”,隐喻才貌俱佳的薛宝琴最终被非正统之末世埋没,她与梅翰林之子的婚姻很可能落空;“没帚山僧扫”,隐指出家之后的贾宝玉之生活情形,或许也隐喻他也是一块被末世埋没的美玉;“寂寞对台榭”,或许是隐喻出家为僧后的贾宝玉,“怀金悼玉”,《枉凝眉》就是贾宝玉最重要的“怀金悼玉”,即怀钗悼黛;“清贫怀箪瓢”,或许隐指成婚后的贾宝玉和薛宝钗以及历尽磨难最终白头到老的甄宝玉和湘云“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的窘迫生活;“石楼闲睡鹤”,石头与宝玉有关,而文本中鹤常常隐指湘云,这句诗很可能隐喻湘云和甄宝玉在一起的情形;“沁梅香可嚼,淋竹醉堪调”,则隐喻宝玉他们在艰难之中,苦中作乐,活出一片诗意栖居的空间,与“野岸回孤棹”的下一句“吟鞭指灞桥”相呼应,即生活不易,但并不缺琴棋书画诗酒花。

“诚忘三尺冷,瑞释九重樵”、“欲志今朝乐,凭诗祝舜尧”等句,是不得不有的点缀,为了让文本看起来“非伤时骂世之旨”,而是“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

静水流深——所谓的作者宝玉和众姊妹,在诗中尽情地释放着他们青春的欢畅,但真正的作者在繁华落尽之后,回望自己家族在清朝风云激荡的百年史中的盛衰兴亡历程,并将此浓缩成一首长诗,又会是怎样的心潮澎湃,又有几个人真正经历过他这样的伤悲?

因此,在作者似乎风平浪静的描述之下,其实深藏着汹涌的“辛酸泪”之暗流。因此,看到了看不见的风月宝鉴背面,我们才能真正读到作者的悲伤。

本篇拙文本中所引用的观点大部分来自于此前的《“行”走红楼》系列拙文,由于篇幅所限,无法一一详细展开,也无法一一注明,敬请谅解!各位朋友,如有兴趣敬请关注此前系列拙文的相关文章!特此注明!

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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