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爱乐在上海丨梅第扬:躺平不可取,我会一直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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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梅第扬成为柏林爱乐乐团的中提琴首席,这是140多年来,这支“天团”迎来的首位中国音乐家。古典界的聚光灯,都打在这位“90后”身上。
6月24日,在首席指挥基里尔·彼得连科率队下,柏林爱乐展开近10天的上海之行。“柏林爱乐在上海”驻演项目,拉开大幕。梅第扬也首次以首席的身份,随团来到上海。
4场交响音乐会,备受瞩目。其中,6月26日的首场音乐会,将柏林爱乐在森林剧场的露天音乐会曲目,平移到了上海。音乐会以穆索尔斯基《荒山之夜》开篇,以拉威尔的三首作品作结,钢琴家王羽佳将领衔普罗科菲耶夫《第一钢琴协奏曲》。
“像拉威尔《波莱罗舞曲》,如果乐团水平不到,有点像公开‘处刑’了。”梅第扬笑说。除了俄罗斯和法国作品,乐团还将奉上最拿手的“硬菜”:德奥作品。
4场交响音乐会,梅第扬都会参加。在他看来,4场曲目把乐团的诚意和优势都拉满了:比如,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理查·斯特劳斯《英雄生涯》都是乐团去年在韩日巡演时主推的重头戏,也是这个乐季的主菜,瓦格纳《唐·豪瑟》则是新年音乐会曲目。
交响音乐会之外,梅第扬还会参加1场在临港的室内乐演出。勃拉姆斯室内乐团是一个四重奏的编制,梅第扬受邀加盟,将献演门德尔松的双中提五重奏和勃拉姆斯的六重奏。
在顶流天团拿到了终身首席的“铁饭碗”,和一众“大神级”演奏家亲密接触,梅第扬眼里的柏林爱乐是怎样的?
梅第扬
【对话】
“柏林爱乐把一帮天赋型的‘怪物’凑到一起”
澎湃新闻:你之前在上海演出过多次,第一次以首位中国首席的身份来,会有压力吗?
梅第扬:我不会去思考负面的东西。无论是作为柏林爱乐的乐手,还是作为独立音乐人来到上海,我都非常开心,因为我在做喜欢的事情,都是在跟音乐打交道。一个专业的音乐家,压力可以让自己更有动力,更加希望去做好一件事情,但是不能让压力反噬,影响心态。
澎湃新闻:有乐评人说,柏林爱乐是一个全能的乐团,你怎么看?
梅第扬:我们会用心准备每一套曲目,曲目会有难度的不同,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乐团有驾驭不了的曲目。
全能,可以有另一种理解,我们对每一个时代的每一个作品都会有自己的理解,也就是柏林爱乐的理解,乐手们也足够有能力去胜任、去前往我们想要达到的地方。
澎湃新闻:你从小听的第一个交响曲录音是柏林爱乐,真正坐进去后,乐团最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
梅第扬: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一样,都想更好地为音乐服务。乐团有德国、美国、英国、西班牙、韩国、日本、中国的人,大家都有一些柏林爱乐的情结,很荣幸能成为柏林爱乐的一分子,都愿意为乐团奉献,去呈现出自己更好的一面,或者让别人也因为自己变成更好的音乐家。
柏林爱乐最不一样的一点是每个人在台上的演奏状态,每一场我们都要确保100%甚至200%的投入。大家有了一份所谓的“铁饭碗”后,对音乐的追求一如既往,绝对没有减弱。每个乐手都像有着强大实力的特种兵,乐团把这一帮天赋型的“怪物”都凑到了一起。
澎湃新闻:乐手们都是“大神级”的演奏家,都很有个性,怎么组合成一个乐团?
梅第扬:我们都希望乐团变得更好,不会追求个人英雄主义。特别是在做伴奏声部时,其实是在弱化自己的个性,需要让思维开放、耳朵开放,要学会聆听、感受其他人的音乐,因为每一秒钟感受到的音乐都是不一样的。作为一个“室内乐型”的乐团,我们要有非常好的室内乐修养,才可以做到这么敏感。
对室内乐演奏法的重视,是乐团的传统之一。这一传统可以追溯到卡拉扬时期,阿巴多又抬升到一个全新境界。他认为一个好的乐团就是在进行室内乐演奏,只不过乐器更多、编制更大,我们要学会用耳朵去聆听同一时间十几件乐器发出来的不同声音。
梅第扬和指挥家艾森巴赫
“艺术的海洋永无止境,一生都要去追求”
澎湃新闻:作为首席,你和中提琴声部的交流顺畅吗?
梅第扬:我们声部60岁以上的人有5个,包括我在内的“90后”有两三个,平均年龄在45岁左右。我是年纪最小的。
首席确实是一个声部的领导者或者代言人,但是大约超过90%的时间,首席是属于这个组的,真正需要首席独奏的片段,占比是比较小的。
演出时,在某一些决定性的关键点,我会清楚地知道需要我去带领,但并不是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领导这个组,没有这个必要。好指挥也一样,在乐团需要他时,他才会出现,他会让乐团自己行驶,让乐手学会互相聆听,彼此的声音才能更加融合。首席要更加清晰地传递指挥的意思,特别是在音乐会上,不可能用语言交流,要用肢体语言让组员知道指挥需要什么。
澎湃新闻:在柏林爱乐,你已经摸到职业天花板了,是不是可以躺平了?
梅第扬:我特别喜欢一句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一个人觉得生活很安逸时,一定在退步。没有一个艺术家可以说自己现在就是天花板,艺术的海洋永无止境,是一生都要去追求的。
我希望一直进步、一直前进,躺平的心态会毁掉一个人。我们从小积累,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够到这样一个水平,可能技术会因为生理限制而退步,但是思维不应该有任何的退步。生理上、技术上的退步,是所有演奏家都避免不了的,我们可以通过大量的练习来避免、来延缓。
澎湃新闻:演奏家里,你有什么偶像吗?
梅第扬:我喜欢的太多了,比如安德拉什·席夫,一位学者型的钢琴家。真正吸引我的,不是他是怎么弹琴的,而是他对音乐的态度。他是音乐界的天花板之一,但是他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进步。七十多了,他还在演出一线,音乐会没有节目单,台上临时决定今天要演什么曲目,很特别的一个人。
梅第扬和钢琴家席夫
“上海乐迷很懂古典音乐,这对演奏者来说很幸福”
澎湃新闻:来过上海这么多次,你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怎么样?
梅第扬:我非常喜欢上海,上海是一个很国际化,但又没有丧失掉城市底蕴的城市。上海很有自己的态度,一种只有上海才有的态度。
柏林是一个过于国际化的地方,甚至在街上很难找到一个只会说德语的人,但是在上海、在巴黎,可以很轻松地找到能只说沪语、只说法语的人。这种“在地文化”特别迷人,很有意思。
同时,上海人又是那么开放,接受西方思想,喜欢古典音乐。上海乐迷很可爱。音乐会上,他们并没有跟我交流,但是从他们的眼神或专注度上,我知道他们是和我在一起的,同频共振。上海乐迷很懂古典音乐,这对演奏者来说是很幸福的。
澎湃新闻:在上海,你有空了会City Walk吗?
梅第扬:音乐家要极度自律,当你要维持一定的演出质量时,你没有办法真正去享受工作之余的生活。我每次来上海都很忙,这一次可能是相对轻松的一回,所以会找机会逛一逛。寻找美食是毫无疑问的,我是一个“吃货”,所有人都知道。小笼包,现炒浇头的面,上海的本帮菜,我都很喜欢。
上海的咖啡很有名,但没有专门去某一家喝,基本在酒店附近或方便的地方喝。我每天必须喝咖啡“续命”,可以一直喝,但是现在控制在每天三个小份的浓缩,反正不会影响睡眠,也不会让我紧张,心跳加速。
澎湃新闻:你会作为地陪,陪同事们在上海游玩吗?
梅第扬:陪玩不会,但是如果要我推荐好吃的食物,我可以。甚至在纽约,有同事说想吃中餐了,他们会来问我到哪去吃,我也是个中国胃,我会用小红书找,大部分时间我也会被馋到,会跟他们一起去。对我来说,小红书就是中国的Google,很适合查东西,特别是查中餐。
我对上海不能算特别了解,甚至对出生地湖南也不算了解,我在家乡的时间很少,9岁就离开去求学了。北京、慕尼黑,我了解,因为那是我一直读书的地方。所以,这次来上海,我也没觉得我是东道主。中国真的太大了,我也是以一个游客的心态去很多地方。
澎湃新闻:难得和乐团一起来演出,家人会不会来,有没有抢到票子?
梅第扬:完全抢不到,他们尝试了,但是失败了,实在是太火了。
和乐团的演出结束后,我还有自己的音乐会,会跟竖琴、长笛的首席,组一个三重奏在中国巡演。那时候,他们会来听音乐会,我把票子准备好了。
梅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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