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涛晚年定居扬州后的朋友圈是怎样的?
在人际交往中,我们应该积极主动地去结交新朋友,扩大自己的朋友圈子,这样可以增加自己的交际圈。 #生活常识# #人际交往#
竹西雅集
齐白石称石涛“下笔谁敢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在艺术上,石涛是一位画家,同时又是甚有品位的书法家,还是一位造园家。石涛又是在中国绘画史上罕见的思想者,一篇《画语录》,几乎成为中国画学史乃至中国美学史的压卷之作。北京大学教授朱良志所著《石涛研究》,是对石涛的思想、作品和交游等做的综合考察,为理解石涛难懂的画学、变化多端的作品以及纷繁的生平行实,提供了可靠参稽。本章对石涛与扬州士人交游的史实予以考辨,从而为石涛晚年的心路历程提供一些实际的资料。
据称是石涛造园的遗构——片石山房至今仍存古城扬州
石涛在扬州交游非常广泛,有江世栋、闵象南、程道光这样的徽商朋友,有李、陶季、陶蔚、朱观、黄云这样的学者诗人密友,这些人不仅对其艺术道路有影响,同时对其晚年的活动也有影响。石涛在扬州还有一类朋友,他们或是前朝遗民,或是诗坛吟友,或是流落江湖的耿介之人,总之是一批活跃在这个浮华世界的士人,是扬州这个密集的士林中的漫游者。其中包括维扬侠客诗人卓子任,风流才人方朴士,落拓野客黄仪逋,上元遗老杜书载,江上狂客萧征乂,等等。石涛狷介的气质、落落寡合的个性,使得他与这些落拓狷介的士人心灵相通,相与优游,相互推宕,成就性灵的高蹈,以享受内在的自由。在扬州这一风花雪月地,石涛顽强地保任着自己性灵的清洁。
本章拟对石涛与维扬士人交游的史实予以考辨,从而为石涛晚年的心路历程提供一些实际的资料。
一、卓子任
因著有《遗民诗》而在维扬士夫之中有较大影响的卓子任,是石涛的朋友。卓尔堪(1656—?),字子任,号鹿墟,一号宝香山人,江都人,曾官右军前锋。有《近青堂集》四卷。子任为明靖难忠臣卓敬之后,自幼好剑术,人目之为奇士。有强烈的遗民情结,在扬州、金陵、黄山一带遗民和文人之中有极高的声望,有人以飘飘白云、凛凛冰雪评之,吴绮甚至说他奕奕神清,直与天地相侔。
这样的人,却将石涛引为同调。二人之心意相通处,由一事可观。孔尚任《湖海集》卷二载《停帆邗上,春江社友王学臣、望文、卓子任、李玉峰、张筑夫、彝功、友一,招同杜于皇、龚半千、吴薗次、丘柯村、蒋前民、查二瞻、闵宾连、义行、陈叔霞、张谐石、倪永清、李若谷、徐丙文、陈鹤山、钱锦山、僧石涛集秘园即席分韵》。卓子任与石涛都是这次著名燕集的参与者。事后,孔尚任致函卓子任云:“石涛上人,道味孤高,诗画皆如其人。社集一晤,可望难即。别时又得佳箑,持示海陵、昭阳诸子,皆谓笔笔入悟,字字不凡。仆欲求一册,以当二六之参。不敢径请,乞足下婉致敬之。”这样的评价绝非泛泛之赞词,而是发自肺腑的崇敬。才高八斗如东塘,竟然能下如此之身段,从一个侧面展现出石涛个性和艺术的魅力。东塘向石涛求画,却请卓子任从中斡旋,足见卓子任与石涛关系的深契程度。
子任曾有《题石公送别图》,表达二人的深厚友情,其辞云:“开辟莲峰日,声名中外闻。遐荒皈大乘,瘴海去慈云。舟楫天风待,幡幢花气熏。送归犹问法,应使手难分。”石涛以图画写自己的别情,而卓子任以诗表达了类似的感情。这次送别可能是石涛北上,所谓“舟楫天风待”,写出了石涛北上之前的意气风发之情。作为一位遗民,卓子任又有《同卫瞻、谓升、滋衡、征乂静慧寺访石公》一诗:“落落纷如雨,孤踪易感秋。共寻前代寺,遍倚夕阳楼。云水原无定,烟霞末浪投。繁华城市里,能隐亦清幽。”
《大风堂书画录》收录石涛一书翰,上有一诗,颇有意味:“当年任侠五湖游,老大归来卧一丘。江上数峰堪供眼,床头斗酒蘸诗喉。吞声听说国朝事,忍死愚忠旦日休。无发无冠双鬓白,对君长夜话真州。”这首诗境界阔大,韵律优美,回肠荡气,疑为唐音。诗赠给一位知心朋友,共同的家国之痛将他们连在一起。我以为最有可能者,就是卓子任。吞声说国事,以酒蘸诗喉,石涛也是如此。此诗当作于大涤堂建成之前,最有可能是在真州。
二、方淳
方淳,字朴士,号去欲,人称去翁,江南徽州人。有《环翠轩诗》四卷,自署歙人、新安人、练水人,都指自己是徽州人(歙县有练江,故称)。居扬州,工诗。
《环翠轩诗》四卷钞本今藏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是一残本。从这一残本也能看出,他是一个活跃的诗人,与当时在扬州的诗人卓子任、方宝臣(方淇荩,乃方望子之弟)、孔尚任等多有诗歌唱和,与石涛也为友人。由此诗集,可以看出石涛当时在扬州诗社中的活动情况。如此诗集卷三,方朴士有《看环翠园补菊一集分韵》诗,其后分韵和诗者包括方淇荩宝臣、蒋鑨玉渊、吴从龙仲云、卓尔堪子任、程恂旦济、郑昂若千、汪应辉萼友、方挺恂如、方汉仪寿民、释元济石涛等,石涛诗云:“参差篱下斗新妆,不息金钱始傲霜。十丈何须甘谷谱,三秋又爱晚香堂。月明酒满花争艳,风饱诗成玉竟光。乘兴得来缘不浅,广陵粤客费商量。”在今天所能见到的石涛诗歌中,此诗的确不属上乘,但也记载了石涛当时的真实感情,所谓“乘兴得来缘不浅,广陵粤客费商量”,一个孤独的客居者,在与朋友的燕集中获得了快乐。
三、黄逵
苏州博物馆藏有一扇面,图乃是石涛所画的淡墨山水。上有三跋,第一跋乃石涛自题,题有一诗:“茱萸湾里打西风,水上行人问故宫。秋草茫茫满天雁,盐烟新涨海陵东。邗沟呜咽走金堤,禅智松风接竹西。城里歌声如沸鼎,月明桥上有乌啼。广陵城上月儿圆,广陵城下水如烟。乳燕乍飞天乍晓,姜家墩后买游船。”款:“己卯,《广陵竹枝》,写为公逊年道翁博教。清湘陈人大涤子济。”作于1699年。《广陵竹枝词》乃石涛的组诗,现见有十余首,这里所录乃其中三首。图为公逊先生所作,其人不详。
山水扇面 苏州博物馆
中段有一跋,非石涛所作,跋者名黄逵,其云:“杨柳堤长桃乱开,海陵水涨广陵来。此舡宽敞吾思买,又可游湖又避灾。黄逵戏题。”钤“黄逵”白文印。
最后石涛又补题:“春去凫沉,秋来雁眺。缱绻王孙,风流窈窕。石道人济。”后有“老涛”一印。
这位黄逵是石涛的亲密朋友。扇面似是在朋友相聚时完成,当时公逊、黄逵和石涛都在座。还有另外一件作品记载着石涛与黄逵的关系。龚贤有《满船载酒图》,载《艺苑掇英》第64辑第19页,该辑是香港及海外藏家藏品集。图上方自右至左有黄逵、查士标、石涛、宋曹和闵麟嗣的题跋,石涛题诗二首,署丁丑四月,时在1697年。这时查士标尚在世,其诗亦作于1697年。龚贤此图和诸跋当作于扬州,除了宋曹之外,其余五人均居扬州。
四、苏易门
苏易门是石涛晚年好友,乃扬州著名诗人,与李虬峰、程道光、萧征乂等相善。今见石涛与苏易门交往之资料已确认的有四件。
其一,台北“故宫”所藏《石公种松图》第二跋即为易门所书:“有觉斯世,长驱自御。时至事起,成功则去。天风不羁,浮云何处。东海苏闢。”这是记载石涛与易门相交的较早的资料。
其二,汪颖《东漪草堂诗历》卷三五言律中有《重晤石涛次易门韵》,易门原诗今不见,汪颖和诗云:“山水偏多难,高僧屡去来。重逢霜鬓老,相对旅颜开。......”时为石涛南还扬州后不久,约在1693年,此时石涛已与苏易门订交。
其三,《过云楼书画记》载石涛致程道光书札两通,其中一通云:“连日天气好,空过了。来日意欲先生命驾过我午饭,二世兄相求同来,座中无他人。苏易门久不聚谈,望先生早过为妙。退翁老长翁先生。朽弟大涤子。”
其四,香港至乐楼藏石涛《黄山图卷》,题云:“昔游黄山登始信峰,观东海一带,昨与苏易门论黄海诸峰之奇,想象写此三十年前面目,笔游神往,易翁叫绝。庚辰夏五月,清湘大涤子济。”此图作于1700年。
其五,石涛与萧征乂、倪永清等人宝城观红叶之《秋林人醉图》(今藏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共三跋,其中有一跋道:“昨年与苏易门、萧征乂过宝城,有一带红叶,大醉而归,戏作此诗。”
在《虬峰文集》中,也发现了苏易门和李虬峰的关系。该文集卷九有《谷日过陆天随留同张从修、苏易门、凌苍、徐绳祖、薛方平暨其叔耆卿弟金溪饮》,卷四又有李虬峰在1701年与苏易门以及诸友人平山堂燕集、夏日苏易门过访等诗,可知苏易门是李虬峰的朋友,居扬州,与费密、张潮、萧征乂、卓尔堪等都有过从。从李虬峰和退夫的特殊关系,以及退夫广交朋友的习惯看,李虬峰的这位苏姓朋友和退夫的联系应是可以推知的。
黄逵,字仪逋,号玉壶山人,一字石俦,号木兰老人。工诗,有诗集《尹湾小草》《黄仪逋诗》。一生未仕,性豪爽。雍正十一年刊《扬州府志》卷三十三《人物志·流寓》有黄逵传:“黄逵,字仪逋,山阴人,往来真、扬、泰州之间。隐于酒,得古玉壶,自号玉壶山人。”李果《感旧诗十三首》中有《黄处士仪逋》一首,对黄逵狂放的性格有所涉及。黄逵与查士标、孔尚任为莫逆交,查士标《种书堂遗稿》有黄逵于庚辰(1700)立夏所作的序言,此时查士标过世一年。孔尚任有《黄生传》,对其布衣清贫而富有个性的一生有所交代。黄逵虽未入佛门,却热衷佛事,他有诗云:“学佛忘机我似痴,是非尘俗懒相知。小楼风月人间少,日日看花无厌时。”国家图书馆藏有黄逵的诗集《尹湾小草》,稿本,其中有大量记与僧人来往之诗,交往的僧人有最胜、雪瓢、思斋、苍崖、哲然、鲁翁等等。黄逵好书画,再加上其豪放的性格,可能是石涛与其相交之内在因缘。先著也是黄逵的朋友,他在《序黄仪逋》诗中谓其“弃诸生,游山左,就所亲,赠以十数金......之泰州,时往来郡城,狂酒自豪,乘醉为诗,击皆悲歌,泣视,觉天地之狭而日月之促”。黄逵另有《玉壶遗稿》四卷,今藏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黄仪逋诗》一册,今藏上海图书馆。
五、费锡璜
费锡璜《同王谓升、闵右诚、梅卫瞻、张历山、杜书载、萧征乂访石涛上人于净慧寺》诗云:“吾闻汤惠休,高卧城南头。欲访伊人去,闲寻芳草幽。白云村向晚,黄叶寺宜秋。借问无生理,尘寰或可求。”时在石涛北上前滞留扬州之时。其中所列去看望石涛的数人,都是石涛晚年的好友。
费锡璜(1664—?),字滋衡,号苇桧,乃石涛生平密友。石涛与其家三代有交。石涛与费家的交往,可从石涛传世名作《费氏先茔图》说起。此图今藏法国巴黎集美博物馆,设色,高29.1厘米,长110厘米。其右上以方正之隶书题有画名《费氏先茔图》,中钤有朱文“大涤子”椭圆印一方。其上石涛有长跋文,叙其因缘:“此度先生生前乞予为先茔图,孝子之用心也。
然规制本末予不可知,先生将自写其心目所及为之向导,予乃从事笔墨焉,三数月后先生之讣闻于我矣,令子匍伏携草稿速成之,以副先君子之志,因呵冻作此,灵其鉴之。题诗云:故家生世旧成都,秋墓新繁万里余。俎豆淹留徒往事,兵戈阻绝走鸿儒。传经奕叶心期切,削迹荒乡岁暮孤。何意野田便永诀,不堪吾老哭潜夫。清湘同学弟大涤子拜稿,壬午上元前五日。”作于1702年。
《费氏先茔图》流传有序,《归石轩画谈》曾谈到此画,该书卷十称:“余守永州,李次星同年自粤携书画来,问有石涛否,云有所作《费氏先茔图》,人皆不欲购也。展观乃费此度先生乞作先茔图未成而先生殁,画贻其子,以完先志者也。余居蜀最久,蜀诗人第一心折此度,今见此图,诗画皆所向慕,亟留藏之。图长四尺余,高一尺,全用本家笔意。起手作城郭,应是新繁县城城外卉草葱郁,过平田,白杨外更阴翳松楸荆棘,怆人心目。万木丛杂中,见蓬颗苍凉,碑立处即其茔也。然底埂更阜,众木排拶,流泉幽咽,其凄恻难传之状,披图如至其地,师殆以画为文者也。自题云:此度先生生前乞予为先茔图......”
所叙此画与今巴黎所藏之作尺寸相合,跋文也相同。其后,汪研山《清湘老人题记》录有石涛《费氏先茔图》跋文,其文也与今本相同。今巴黎所藏此画,后有多家跋语。1710年,费密次子锡璜携画回四川,临行之前,遍请扬州好友跋其画。锡璜于后有跋记其事:“计秋八月葬慈亲于浯溪,至今五阅月矣。悲风撼木,雪意满天,远想先大夫葬成都与诗中意恰相似,今昔追寻,不堪足读。当时收画,不知有此时境地也。悲夫!庚寅十一月二十一日记于漫郎宅畔。”
费密(1625—1702),字此度,四川新繁人,居扬州。精儒学,人称燕峰先生;又精书法,是当时维扬著名的书法家;以诗著称于世。平生交游广泛,王士祯司理扬州,赏其诗,如汪遁于曾说,费密的诗“爱煞渔洋王阮亭”。孔尚任也是其生平好友。石涛与费密的交往当在1687年前后,当时居金陵一枝阁的石涛已将生活的中心渐渐移向扬州,在扬州期间住净慧寺。费密孙费冕所作《燕峰先生年谱》,于康熙二十六年条谓“石涛和尚《跋吴懋叔大母节烈文》”。而其后,费密也为吴懋叔(吴承励)母作祝文。费冕特记其事,说明此时石涛与费密已有交往。石涛与费家父子(费密及长子锡琮、次子锡璜)三人都有交往,其中与锡璜的交往最为密切。费锡璜(滋衡)是当时名震江南的诗人,李调元《蜀难》云:“本朝蜀诗自此度后,滋衡当推为一大宗,生平放荡不羁。”锡璜儒学以蔡瞻岷为师,在诗词文章上又与周仪一、汪文冶、闵右诚、杜乘、萧暘等相优游。而石涛是他诗、书、画三者合一的朋友,石涛称锡璜为“同学弟”,锡璜称石涛为“吾师”。锡璜虽比石涛年幼约二十,但石涛视其为生平挚友。石涛与锡璜都与岭南屈大均、梁佩兰有交谊,锡璜为屈大均的弟子。屈大均有《西蜀费锡璜数往书来自称私淑弟子赋以答之》。石涛晚年与三费之交往(尤其是锡璜),对其思想有一定的影响。
石涛生平为费家作有大量绘画,锡璜《掣鲸堂诗集》载《繁川春游图》诗序中就透露出其中的一幅:“《繁川春游图》写新繁之先茔,自松柏之外,有桃花数里,春花烂漫,多游人车骑。乱后祖、父来江北,五十年无人拜扫。夫人乃手布此图,石涛写色焉。”
锡璜《掣鲸堂诗集》七古一中载有《松石引赠石涛上人》:“石公画竹如画龙,画龙之法亦画松。竹松夹画两龙合,壁间夜夜云霾封。竹干龙骨叶龙爪,松皮片片龙鳞老。枯藤虬结龙筋缠,竹枝松刺龙髯扫。善画乾坤不几乎,吾师得名亦已久。写出青山幅幅奇,生面从前开未有。皴染破尽古人法,眼光如炬胆如斗。胸中丘壑日层出,顿觉倪黄翻在后。精灵岂必竹与松,君不见石上飞泉作龙吼。”
蒲塘秋影图 纸本设色 上海博物馆
石涛对锡璜的诗歌成就极为推重,今见石涛有二画乃是取锡璜诗意而画之。一为《蒲塘秋影图》,藏于上海博物馆,设色,纵77.6厘米,横139.7厘米,与石涛赠程哲的《莲花图》相若。其上石涛跋云:“浦上生绿烟,波底荡红云。勿摇双桂楫,犹恐湿香裙。......秋日友人以内府纸索余写画。余画不足道,因书费成都滋衡兄《采莲曲》十首,书罢读之,令人身心一洒。清湘遗人大涤子极。”这是石涛晚年之作,跋文录有锡璜十首诗,乃用极工细的笔法写成,对锡璜之诗给予极高的评价。二为《桃源图卷》,藏美国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是一大幅山水。其上石涛跋道:“灵山多奥秘,谷口人家藏。渔父偶然到,桃花流水香。迷途难借问,归路已随忘。不比天台上,还堪度石梁。”款署:“桃源图,中元日以费滋衡同学诗发兴写此。清湘遗人大涤子极。”右上钤有“搜尽奇峰打草稿”白文印,左下钤“大涤子济”“零丁老人”二印。此为石涛晚年之杰作。
六、杜乘
卓子任、费滋衡等去净慧寺寻石涛,其中有人名杜书载。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石涛为吴蓼汀所作之《双清阁之图》,《中国古代书画图目》编号为京1-4732。其上有杜乘以篆文所书之题跋,其云:“大江南北,称孝友之家,必推丰南节孝楼吴氏......蓼汀其将培风而远游乎!吾人终不获登耶。或曰:图中有人在焉,呼之或出。乙未立冬,木剑老人杜乘题,时年六十七。”
这位杜乘,是否就是杜书载呢?细辨其上印章,共有四枚,题跋引首处钤一朱文“守中”印,名下钤白文“剑老”“杜乘”“书载”三印。可知杜乘就是杜书载。于是其生平大致情况浮出:杜乘,字书载,号木剑老人。本住金陵,家近冶城道院,后移居扬州。在金陵时,石涛就与其相识。这篇文字透露出杜书载和石涛的关系,杜书载称之为“庄惠至好”,二人交谊颇深。
费冕《燕峰先生年谱》载杜书载曾于1689年来访,时在秋天。又,先著《劝影堂词》卷中载《解连环·杜书载以篆石二方见贻赋比谢之》一词,对杜书载的篆刻水平给予很高评价。在扬州社集中,杜书载常常是参与者。卓子任《近青堂诗》载《红桥听莺》诗,自注云:“心斋招同西涛、名友、景州、书载、进也、汉瓿分赋。”
《大风堂书画录》第一集录有石涛《苦瓜小景》,是一幅山水,乃石涛康熙己巳(1689)北上之前,滞留扬州期间,为朋友用贤所画,后从北京归来,又题此画,款署“癸酉秋深长安归复题”,时在1693年。其后又有一长跋,细辨乃是石涛好友杜乘所题。杜乘之跋云:“渐江老去幽栖冷,万里沧溟失真影。何人捉笔写奇峰,拔地撑云荡秋颖。清湘老石胆如斗,倒抹黄杉悬石肘。墨浅肤寸起烟霞,林立直作蛟龙走。泰岱乔松寒皎皎,洞庭雨霁青嬴小。吾师妙手真有神,顷刻移来缘窗晓。昔日王孙亲捧研,袈裟常在诸侯先。而今寂寞守荒亭,孤灯吟老寒无馔。时来卷石如高山,衙官徐沈骇荆关。掷彼氍毹拂袖看,恨正生逢王孟端。用老道兄持此索题,因书旧赠石师句请正,愿世守勿失也。时癸酉立冬日,谁堂杜乘。”钤“杜乘”朱文和“书载”白文印各一。
题跋提供了有关石涛研究的两则珍贵资料:
其一,这是至今涉及石涛南还之后窘迫生活的最直接的资料。杜书载呼石涛为“石师”“吾师”,亲切之情溢于言表;对其艺术造诣再三致意,却为其艰难的遭遇而痛惜:昔日王孙,今天“寂寞守荒亭”,甚至连饭都吃不上。这使人怀疑,石涛为什么不去西天禅寺与其兄喝涛同住?他又为什么不去净慧寺?那里曾是他客居之寺院。这可能与他要离开佛门的思想有关。此则资料可以为石涛离开佛门的思想变化提供某种参证。其二,石涛是一位园林艺术家,但资料难寻,对这方面的研究目前还处于揣测之中。这则题跋则提供了一个重要资料:杜书载说“时来卷石如高山,衙官徐沈骇荆关”,他的“卷石”—叠山理水的造园工夫,曾令衙官都为之震惊,认为简直可夺荆浩、关仝山水的气势。
杜书载是石涛患难中的朋友。二人同居吴山亭,即可见出二人之友情。石涛南还之后,与王谓升、杜书载等比邻而居,过从频繁。陶梁《红豆树馆书画记》卷七十载杜书载《移居五律四诗》,其云:“十载四移家,迁乔只自嗟。鲤庭成往事,燕幕正无涯。仆怨书为累,朋疑酒是赊。老妻曾不倦,数数问黄华。”“未得鹿门去,居邻古墓弯。短墙低白日,高树远青山。听鸟支床稳,留宾伴月顽。何须勤相度,遐福有无间。”“萍踪吾习惯,只此当浮槎。星斗窥檐近,风波隔户遮。囊空忘盗贼,壁破走龙蛇。为谢停车客,吟诗但煮茶。”“偃仰从吾志,南窗得稳眠。暖宜梳白发,寒不弃青毡。邻叟聋非俗(自注:谓升王子),山僧朴更贤(自注:谓苦瓜上人)。高城忻咫尺,扶杖看秋烟。”款题:“戊寅季秋,移居广储门东城下,同人以诗见贻,用‘花间茶烟’四字为韵,勉答四章,一以志播迁,一以慰雅好。西斋先生见而爱之遂书请正不足以较音节者也。江都小弟杜乘。”由此诗也可间接看出石涛大涤堂坐落的地点及其晚年生活。
石涛的朋友王南村《芦中吟》集中有《题杜处士书载造车图》。诗共三首,其中第二首写石涛:“却怪清湘老人,每从无意传神。共我剔铭焦麓,图山图水图人。”下有注云:“壬午春与石涛同游焦山,寻《瘗鹤铭》,因作《剔铭图》。”时在1702年。
石涛有《鬼子母天图》长卷,画道俗人物多人,好友杜书载一见而惊为妙品,说:“曩余从石大师所见其图鬼子母天一百八相,各具喜怒哀乐,佛及佛之左右亦与焉,意亦微矣。余神往者十年。”此画尚未画完,今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石涛与杜书载笔墨缘极深,存世很多作品有书载之题跋,晚年几乎与之如影随形,这位诗人、书法家、篆刻家给了石涛大量帮助。
七、王谓升
卓子任、费锡璜都说与一位叫王谓升的友人一道去寻见石涛,王谓升看来是石涛比较亲近的朋友。但至今遍寻文献,却不得这位石涛知己的踪迹。
石涛自北京南还,在扬州曾为一位四岁的孩子作画,那就是谓升的孩子。上海博物馆藏《山林乐事图》题云:“余自都门归时,过我旋堂,喜老友谓升先生得一子,名孝徵,年已四岁矣。岐嶷聪俊,知其必能继父风也。喜为作画,付其收藏,俟二十年后展之,则知吾二老相知之深,有如此者,是一乐事。时癸酉冬月十九日,清湘老人石涛济并识于夕阳花下。”时在1693年。从石涛称这位王谓升为“老友”的语言看,谓升和石涛相识应有一段时间。
山林乐事图轴 纸本墨笔 1693年 上海博物馆
其实,石涛1687年到扬州之后,就结识了这位新朋友。这有以下这幅作品为证。《大风堂书画录》载有石涛《秋山图轴》,今不见。右上引首处有“我法”朱文印,下录四诗云“:千山红到树,一水碧依人。避暑知无计,鱼缯雪染陈。”“千山红到树,一水碧依人。似有云来岫,呼之澹远亲。”“千山红到树,一水碧依人。寄兴前壑士,当寻作比邻。”“千山红到树,一水碧依人。记得我旋路,开轩接渭滨。”款:“时丁卯长夏客三槐堂谓老道翁见访,读案头卷上,喜予‘千山红到树,一水碧依人’之句,出纸命予写山,复用为起语呈索笑。石涛济山僧。”后钤“苦瓜和尚”椭圆朱文和“臣僧原济”方形朱文二印。诗画作于1687年,其年石涛在扬州,曾见孔尚任,参加诗会,并为北上做准备,生活却处于极端的困顿之中,此优雅的情致不可多得。这里的谓老应该就是王谓升。
石涛有《简王我旋》诗:“我旋堂上黄花早,我旋先生没烦恼。公爱吟诗瘦似花,我思泼墨斗花好。先生先生荷锄老,黄花黄花笑绝倒,能醉花前即有道。”见录于张大千仿石涛八开山水册,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诗当为石涛所作。
八、闵奕佑、闵奕仕
费锡璜《掣鲸堂诗集》卷八有《同王谓升、闵右诚、梅卫瞻、张历山、杜书载、萧征乂访石涛上人于净慧寺》,提到了闵右诚。
闵奕佑(1640—1693),字右诚,徽州人,居扬州,为维扬颇有名气的诗人。《淮海英灵集》丙集卷三有闵奕佑传,并收有其诗。传云:“闵奕佑,字右诚,号弃翁,江都人。”在扬州的诗人群体中,他是一位颇活跃的诗人,与先著、卓子任、费锡璜等关系甚洽。先著《之溪老生集》卷三有《闵右诚招集》:“逡巡礼法非吾事,绝倒谈谐属酒豪。”其情颇密。卓子任《近青堂诗》中也有关于他与右诚相与往来的记载。费锡璜与闵右诚乃至友,《贯道堂文集》前有“同学弟闵奕佑序”;锡璜又有《怀闵右诚客苏州》等诗表达二人之友情。右诚与画家查士标也是画友,其诗集《载云舫集》于康熙甲子(1684)成书,查士标为其作序。
闵奕佑有兄名奕仕,字义行,也是石涛的朋友。1687年春,孔尚任司理扬州的大型社集,石涛与闵义行都有参与。义行是一位著名的收藏家,孔尚任说:“江都闵义行,博雅好古。”又工书画。闵氏兄弟都工诗,被称为扬州诗坛“二闵”。王躬符在汪玉枢的南园征集《城南宴集诗》,共三十六人,其中就有闵氏二人。但闵义行不幸早故。费锡璜《闵义行先生诔解》云:“故郡文学闵先生讳奕仕,字义行,号影岚,歙人也。春秋五十有四,康熙癸酉年十月二十七日卒。”查士标《哭闵影岚》云:“癸酉十月闵子死,懒老哭之不能已。十日愁云惨不开,半世知交从此止。呜呼我友真奇人,李贺诗才遇等伦。年少忆为贵公子,裘马不亲诗书亲。弱冠著时已盈尺,野史稗官尽收绎。”为扬州艺坛一颗新星过早地陨落而感到痛心。义行工书法,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其行书书翰一帧,款甲子年,时在1684年。
义行有子,名山长,也工诗。费冕《燕峰先生年谱》康熙二十九年条:“会闵山长。”有注云:“义行子。”山长也与石涛有交。
九、李简子、萧暘
石涛有《薄暮同萧子访李简子》诗:“先朝遗老屋邗上,古木钟声著书响。眼中白发有谁在,难得伊人地开朗。时与萧子出郭莽,林深草木脱疏爽。一径风篁君子心,到门知是吾家长。相逢一笑悲且慷,消得半个陈肮脏。从来除发除偏党,宾中之主日千丈。曾过大涤吾不知,老病饥寒支莫强。祖父无钟福不养,即今老去谁痛痒。身随落叶逐东西,大涤为庐谢尘网。吾今且退夕阳恍,再来萧子车同两。”此诗见录于张大千仿石涛八开山水册,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诗为石涛所作。李简子,是活跃于扬州的诗人。卓子任《近青堂集》中有《查德尹表兄招同戴南枝、王紫铨、孙物皆、闵宾连、费此度、李简子、李苍存、程松皋、乔东湖、张星闲诸公大集平山堂......》诗,其时的参与者中就有李简子。
萧暘,字征乂,号也堂,江都人。《国朝诗的》江南卷十二载其诗。他是李虬峰的好友,《虬峰文集》中有多首赠征乂之作。李虬峰另有《赠萧征乂序》《送萧征乂读书湖上序》等文,其中《赠萧征乂序》即在著名的《赠石公序》之后。这篇序对征乂的情况多有交代:萧征乂本是江都富家子弟,但不守田产家业,“独日挈一木瓢,负一蒲团,走三山之巅,咏诗见志,有不可一世之志”。其人“性不喜近显贵,好从耆宿及高僧游。扬州介江淮之交,四方之名彦舟车过邗水蜀冈间者,辄访萧子。萧子辄与之登平山堂,饮酒指顾隔江诸山以为乐”。生平与曹寅、石涛、卓子任等相善。曹寅有《题萧冶堂小照三首》《鹿墟、冶堂夜归不及送题扇却寄》等,记二人交往之事。萧征乂好诗歌,喜结交佛门之人,故石涛至扬州,他多次登门造访,因而结为至好。使李虬峰非常感动的是,自己因避水灾而从兴化移居扬州,穿着破衣烂衫,而出身富显的萧征乂毫不介意,主动登门叩拜,日与其谈诗,竟而忘归。
这种“不可一世之志”使萧征乂在扬州的诗坛享有盛名。王躬符在汪玉枢的南园征集《城南宴集诗》,也有萧征乂之诗。《诗乘》初集卷十二收有萧征乂之诗。王勿翦《知新录》卷三十二前勿翦注“江都萧暘也堂”参校。朱观《岁华纪胜》二集卷下也收录了萧征乂之诗。萧征乂和扬州的一些具有独立不羁个性的诗人多有来往。
这种“不可一世之志”也最得石涛的欣赏,石涛本就具有这种“不可一世之志”,石涛和萧征乂都是性情中人,他们在狂狷中享受着性灵的快乐。
石涛晚年不攀附权门,落落寡合,正如他在给张山来的书札中所说:“亦不敢附于名场,供他人话柄也。”有“不可一世之志”的萧征乂和他很相契。李虬峰在《萧也堂四十赋赠》中云:“萧子明哲人,肆志而玩世。奕奕本华胄,名都连甲第。秉性喜任达,龌踀羞流辈。自谓布衣尊,簪缨非所爱。......日与公卿游,不知公卿贵。振笔泻江河,吐气吞嵩岳。”与石涛器宇何等相似!石涛在金陵时期与“江东布衣”优游,在扬州他又高扬这种“布衣精神”,这其实是禅宗的“无位真人”“廓然无圣”思想的体现。
秋林人醉图轴 纸本设色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石涛存世作品多有与萧征乂相关者。如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秋林人醉图》,其中石涛题识中,就有“昨年与苏易门、萧征乂过宝城,有一带红叶,大醉而归,戏作此诗”之语,同游者中就有萧征乂。
十、梅闵琇
石涛初来扬州不久,就与梅闵琇有交谊。
梅闵琇,字卫瞻,江都人,也是一位颇为活跃的诗人。《淮海英灵集》乙卷卷三有梅闵琇传,并收其诗。传云“:梅闵琇,字卫瞻,号沌庵。江都人。”但朱观《岁华纪胜》二集作“江都,梅琇,卫瞻”,费冕《燕峰先生年谱》同朱观,不知何是。
李虬峰视梅卫瞻与萧征乂为江都二杰,认为二人之诗各具风味,萧子“与梅子卫瞻尤昵。梅子之诗如张乐洞庭之上,器无不备,其音宏以亮;萧子之诗,如鼓琴山水之曲,冷冷松吹,与之相应,其音清以逸。二子诗不相类也,而顾相得趣同也。梅子每为予称萧子,而萧子闻予至,辄先访予”。
梅卫瞻善书,多收藏,与石涛相与优游,谈艺论文作诗,是石涛晚年的好友。费锡璜有《赎砚和卫瞻》诗,其云:“质砚秋来赎,怜君旧物存。枯池久失水,渍墨有遗痕。半载尘埃闭,三年濡泽恩。欲穿吟更苦,凉月满柴门。”可知卫瞻好书法,多收藏。
十一、张统
张统,字历山,关东诸生。工诗,善画,居扬州。汪研山《扬州画苑录》卷一引《广陵思古编》云:“张统,字虞廷,号历山,江都人......工画,善鼓琴。”其画今不见。张历山与费密一家关系密切,费密之孙费冕《燕峰先生年谱》中,有多处记载张历山与费家的交往。费密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为历山《题独坐鼓琴图》,而这一年石涛在扬州静慧寺客居。费锡璜《同王谓升、闵右诚、梅卫瞻、张历山、杜书载、萧征乂访石涛上人于净慧寺》,当作于是年。1690年,历山诗集成,费密还为其作序。石涛与历山的其他交往今未见。
张历山是一位诗人,王豫、阮亨道光年间所编之《淮海英灵集续集》在庚集卷一收有张历山之传,也以其为江都人。
十二、程仕
石涛有《秋林人醉图》,跋云:“昨年与苏易门、萧征乂过宝城,有一带红叶,大醉而归,戏作此诗,未写此图。今年余奉访松皋先生,观枉时为公所画《竹西卷子》。公云:吾欲思老翁以万点朱砂胭脂乱涂大抹秋林人醉一纸,翁以为然否?余云:三日后报命。归来,发大痴癫,戏为之,并题。”又云:“昔虎头三绝,吾今有三痴,人痴语痴画痴,真痴何可得也。今余以此痴呈我松翁者,则吾真□得爱也。”
程仕,字松皋,号梅斋,江南桐城人,以荫补内阁中书。《渔洋文略》卷十三《北征日记》载康熙二十七年(1688)二月十九日,舍人程松皋邀饭,有钱澄之等在座。松皋有《梅斋诗集》三卷,《续修四库全书》著录;又有《落叶唱和诗》,主要是与同县陈焯、潘江唱和之作。工诗,晚年居扬州。卓子任《近青堂集》中有《查德尹表兄招同戴南枝、王紫铨、孙物皆、闵宾连、费此度、李简子、李苍存、程松皋、乔东湖、张星闲诸公大集平山堂......》,说明程松皋是活动于扬州的一位文人。《秋林人醉图》的画跋反映出石涛与松皋有很深的交谊。这里石涛提到的《竹西卷子》,原是为程松皋所画,应是石涛生平重要作品,今不见。汪研山《扬州画苑录》引钱塘吴锡璜云:“石涛有《竹西鼓吹画卷》,尝于程鱼门斋头见之。”程鱼门,即程晋芳,父程梦星,即是说《竹西鼓吹画卷》原为程梦星的筱园所收藏。石涛说《竹西卷子》,吴锡璜说《竹西鼓吹画卷》,所说应为一图。杜牧有“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之句,所以后人又将扬州称为竹西。“竹西鼓吹”这样的诗歌形式为当时扬州文人所喜爱。石涛这幅竹西之图,从吴锡璜所言《竹西鼓吹画卷》看,是一长卷,上应有跋诗,因为“鼓吹”意思就是歌咏。石涛有《广陵竹枝词》十余首,经其弟子石乾录出。其中有:“茱萸湾里打西风,水上行人问故宫。秋草茫茫满天雁,盐烟新涨海陵东。邗沟呜咽走金堤,禅智松风接竹西。城里歌声如沸鼎,月鸣桥上有乌啼。......垂杨一曲午逍遥,城郭依稀在碧霄。蝶板莺簧勾不住,许多儿女问红桥。”石涛的《竹西鼓吹词》,当就是《广陵竹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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