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绣鸳鸯一回,袭人为何和她提到咬人的虫子?是作者太辛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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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芳姿昼掩门”,这是薛宝钗在咏白海棠诗中写到的诗句,很显然,薛宝钗这是在借诗喻己,将自己比作贞静、安分、娴雅的白海棠呢。
自住进贾府,薛宝钗的好口碑就如“金玉良缘”这股风一样,很快渗透了贾府每个角落,人人都知道宝钗项上那块金锁,将来只能捡有玉的来配,更知道宝姑娘安分守己、行为豁达,故丫头们连丫头们都爱找她玩儿去。
然而,作者最是个狡猾之人,行文常有明褒暗贬,真假互形之事,譬如其称宝钗不爱花儿粉儿,只穿素净衣裳,然而在宝钗解开扣子取出璎珞圈时,露出的是大红袄子,可知宝钗的喜素是表面的,而内心深爱炽热的大红色;而在关于宝钗的贞静安分问题上,常常于不经意处透露出不一样的信息,如滴翠亭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第一反应不是非礼勿听、转身离去,而是连忙“煞住脚,往里细听”,这哪里是一个安分的姑娘所为?
当然,更离谱的莫过于大中午独自潜入怡红院,坐在表弟床边绣鸳鸯一事了。
在第三十六回,众人在王夫人屋里吃西瓜,期间王夫人还作出了提拔袭人为宝玉姨娘的决定,大家散了后,宝钗邀黛玉要往藕香榭去,黛玉称要回去洗澡,遂自回潇湘馆去了。宝钗却未回蘅芜苑,而是顺着脚走来了怡红院。彼时是炎炎夏日,又在午时,院里的仙鹤都睡了,连芭蕉都在打盹,再进入外间,那怡红院的丫头们正横七竖八躺在炕上打瞌睡呢。如此景象,有点分寸的人早该知道这是别人的休息时间,不好打扰,该自己退回去了。然而宝姑娘并没有,继续走到里间,这方见到穿着纱布衣裳随便睡在床上的宝玉,而袭人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为宝玉绣着鸳鸯肚兜。
下面的情节我们很熟悉了,早在第二十一回,袭人便因为“有些见识”被宝钗取中,二人很快给成同盟。到了第二十四回,袭人已经能很熟络地去蘅芜苑给宝钗打络子了。所以见到宝钗,袭人自然要殷勤地为其制造和宝玉单独相处的机会,遂称脖子发酸,让宝钗先坐一会,自己逛一会就来。
遥想第三十四回时,袭人口口声声为宝玉名声提心吊胆,献言王夫人要“君子防不然”,王夫人更再三嘱咐一定要“保住宝玉”,意思让看紧了宝玉,别让他名声上有闪失,然而转眼袭人便忘得一干二净,让宝钗这个亲戚家的姐妹和贾宝玉单独处于一室,这哪里是一个正常的丫头该做的事?
而宝钗呢?也未觉不妥,还不自觉地坐在了袭人的凳子上,拿起针线就忘情地绣起来。此情此景,行止如斯,完全暴露了宝钗在积极主动地向宝玉示爱,在向宝儿奶奶的位置进取。
当然了,男未婚女未嫁,即便黛玉和宝玉有前世姻缘,宝钗仍然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然而相对于“木石前盟”,作者对“金玉良缘”明显是嘲戏的态度。最明显的,就是让宝玉在梦中喊骂“说什么金玉良缘,我偏要说木石前盟”之语,而彼时宝钗正在床边,听得真切,无异于一盆冷水从天而降。
而更有趣的是,在宝钗进屋时,作者通过一种虫子,将二人狠狠挖苦了一番。
话说宝钗进屋时,看到袭人旁边放着一柄犀麈,就悄悄走上前笑道:
“你也过于小心了,这个屋里那里还有苍蝇蚊子,还拿蝇帚子赶什么?”
宝钗进来时,袭人是没发现的,所以突然听到宝钗说话,袭人是什么反应呢?“姑娘来了,我倒也不防,唬了一跳”,说明连袭人都认为,这个时候不该有人再来造访了,谁知偏偏是安分守己的宝姑娘来了。随后袭人道:
姑娘不知道,虽然没有苍蝇蚊子,谁知有一种小虫子,从这纱眼里钻进来,人也看不见,只睡着了,咬一口,就象蚂蚁夹的。”宝钗道:“怨不得。这屋子后头又近水,又都是香花儿,这屋子里头又香。这种虫子都是花心里长的,闻香就扑。”
在二十四回,脂砚斋曾批过一语“读者不可因其浅近而渺忽之”,意思读者往往以为不可能有何“托言寓意之举”而选择粗略看过,反而错过了作者的用意。袭人与宝钗的这番对话正是如此。袭人与宝钗的这段话,虽短短一百多字,但《红楼梦》为作者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成果,“无一处闲笔”,作者绝不会莫名以蚊虫细故充塞篇幅的,必定隐藏作者的用意,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
仔细看看,袭人说的那虫子的习性:冷不丁钻进来,人也看不见,咬一口就走,来无影去无踪的;而宝钗看来这虫子是:花心里长得,闻见香气就扑上去,多是屋子后面进来的。
如此一瞧,袭人说的那虫子与宝钗的行止很是契合,宝钗正是冷不丁钻进了怡红院,人都看不见,正是在讥刺宝钗行为鬼祟。而宝钗说的活脱脱在讥讽袭人,袭人姓花,就是花心里长出来的,闻见香气就扑,不仅仅扑宝玉这怡红公子,还暗中袭击其他女儿。真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袭人和宝钗二人,虽地位身份相差悬殊,但脾性、价值观、心机城府却相差无几,二人素来也注重人设塑造,表面上是相互敬重的,所以自然不会有相互攻讦的行为。然而为何此处却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寓言大战,二人针尖对麦芒呢?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作者在行文过程中,借二人之口,表达了自己的褒贬,寄托了自己的主观评判罢了,所以,作者对“金玉’一党有多厌恶,于斯便见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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