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相恺:儿时记忆

发布时间:2024-02-09 07:42

在阅读时做笔记,有助于加深记忆和理解。 #生活乐趣# #阅读分享#

原标题:萧相恺:儿时记忆

我很喜欢那支台湾的民歌《乡间的小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歌曲《乡间的小路》

这歌词给我带来无尽的童趣,引发我无限的乡愁!我多么想回到那个年代,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倘徉在乡间的小路上。可惜没有这种可能,只能在忆念中过一过那种童年生活了!

一、祭祠

我是唐家屋村人,在禾麓小学(后来的台岭小学)上的学。

禾麓小学的右侧就是我们萧家大祠堂。

萧家大祠、禾麓小学的大门前,各有一口大汪塘。塘外是一堵高高的围墙。墙外是从秋山之上淌下来的潺潺流水形成的清澈小河,一直流向南汶村。后面紧靠一座土山,一座粘土和石灰、石子搅和在一起的“混凝土”筑成的碉堡矗立于山坡,俯视萧家大祠和禾麓小学。

山坡上有路,通向湖塘村和生我养我的唐家屋村,是我上禾麓小学必经之地。山坡很陡,形成陡峭的土质“悬崖”。从山上下来,只有一条阶梯式道路,经过碉堡前面,通向萧家大祠和小学。

台岭小学

大祠本为纪念我们这一带萧氏祖先所建,供奉祖先,联络宗亲感情是其中应有之义。

我记得,萧氏宗亲每年冬至都有祭祠的习俗。

冬至那一日,在萧家大祠里会举行祭祠仪式,杀猪宰牛,以示庆贺。凡七十岁以上的男性宗亲、上过中学和正在上中学的男性青少年都会参加。

那一日,大祠的祖堂上摆着牺牲、斋糕,点上香和蜡烛。参加祭祀的老少爷们,排成两行,由司仪安排 ,在年岁最大的那个人的引领下,依次走到祖堂前跪拜。

此时,祖堂上香烟缭绕,似在告知祖先:“后辈来看望你们了”;红泪流淌,它象征着子孙对祖上的深深思念;祖堂外面,则鞭炮齐鸣,一片既庄严肃穆,又热闹非凡的景象。

在举行祭祀仪式后,大家依次入席,免费大餐一顿。餐后各自告别,祭祠也就结束。

每次仪式过后,祭祀用的“牺牲”,只有牛头不吃,留给全族最年长的男子——不管他是不是到场——以示尊敬。

萧氏宗祠

那时,萧家虽号称“十八堂”,其实,能过到七十岁,又能行走的在乡男性很少,上中学和上过中学的男性更是寥寥无几,故参加祭祠的人并不会很多。

祠堂解放前即禾麓乡的联保所(相当于乡政府),联保主任是南汶村人,官虽不大,却很有权势,架子很大。听说在联保所不远的村子——程佳村——还有个情妇。他是个大烟鬼,腰里常挂一把驳壳枪。出行时,都骑一匹高头大马。马是棕黄色的,性子很烈,除了马夫和他自己,其他人不敢靠近它——据说它会撕咬人的头发,像吃草一样。

只有祭祀那一日,联保主任会和一般人一样没有了架子,因为难保祭祠时族中没个有权势有背景的人在场。

快要解放时,听说联保主任带着联保所的保丁开往小江山,要打游击。但不多久,永新得到解放,他的兵丁溃散。后来这个联保主任也伏法了。

我们禾麓小学虽与萧家大祠毗邻,因为大祠即联保所,平时大门和侧门都有兵丁站岗,小学的师生是禁止到那里去的,只有祭祠那天除外:禾小的学生若不上课,可以在大门口观看祭祀仪式,于是我也略窥了祭祀的一些情形。

《萧氏宗祠》

二、童趣三则

上永新中学时——记不清楚是哪个年级、哪个学期——文学课本中有鲁迅先生的小说《故乡》,且不说这小说的深刻思想,课后,同学们闲谈时,总为他笔下那个闰土的形象啧啧不已,而我在觉得稀奇、清新的同时,却又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一望无际的大海,那大海边一碧绿油油的西⽠地。“天空中挂着⼀轮⾦黄的圆⽉,…… ⼀个⼗⼀⼆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捏⼀柄钢叉,向⼀匹猹尽⼒的刺去,那猹却将⾝⼀扭,反从他的胯下逃⾛了”的情景,总是清晰又朦胧地出现在眼前。只不过大海换成了秋山脚下常年青翠欲滴的山坡,形象不再是闰土而是闰土的父辈人物。

《故乡》

(一)、看猎人雪中狩猎

俗语有云:“粤犬吠雪。”我的家乡永新县唐家屋村与广东北部的直线距离,少说亦有三百多公里,但在儿时的记忆中,好像也很少下大雪。

不过,大约我十岁那一年的冬天,却飞飞扬扬,下下一场漫天大雪来。那一日,大地莽莽苍苍,一片洁白。在村子后面的牛场上,更是茫茫一片,连几棵千年古枫树、古樟树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碎冰。古樟树树梢上还栖着一只大乌鸦。那棵古樟树,早已中空,形成一个大树洞,我和小伙伴有时还会在树洞中玩耍。

那一日,村里的耕牛、家猪、鸡鸭等牲畜,都被村民关在牛栏里、鸡圈中。大地寂静,了无声息。但地上却有数行印痕,有似飞禽的爪印,有似走兽的足迹。

我和另一个小伙伴正在打雪仗玩,两个猎人,各带着一条猎犬,从小路循着鸟兽的足迹,匆匆走来。有个猎人眼尖,一眼就看到那棵千年古樟树树顶上停着的乌鸦,遂不顾猎犬,举起鸟铳,瞄准乌鸦就是一铳。乌鸦应声掉落,不料却挂在树梢下边的树枝上,不再往下掉。那个猎人对着树洞,拜了三拜,好像在默念什么;又将鸟铳在地上拖了三拖,每拖一下,向树稍一指,共指了三下。另一个猎人则在一旁看着。但乌鸦还是没有落下来。

老彼得·勃鲁盖尔绘《雪中猎人》

正茫然间,两只猎犬,突然在前面的草坪上吠了起来,并且向山坡跑去。两个猎人便也不顾乌鸦,匆匆向猎犬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我和小伙伴远远地跟在猎人的后面。不多久,但见山坡上,两只猎犬一起叼住一个猎物——像是只大野兔。两个猎人赶上前去,各抱住一条猎犬 。不想两条猎犬口一松,兔子竟乘机逃跑了。猎人愣了一下,各把抱住猎犬的手一松。可等猎犬再去追寻兔子时,野兔已隐没在山涧边的灌木丛中,无影无踪了。

我和小伙伴不禁失笑起来。由于天冷,我们不再跟随猎人,沿着小路,哈着小手,一起跑回了村子。

(二)看花生、番薯

秋山脚下的一片梯田中,有着我们唐佳屋村村民种植的番薯、花生。每年的七、八月份,花生、番薯成熟,一片绿油油的,尤其是番薯地里,一垄垄的番薯藤蔓,青翠欲滴。

那个时候,村里都要在番薯、花生地边,搭一座窝棚,供看番薯、花生的村民晚上居住。棚子一共两层。底层是空的,四根木柱扎在地上。

我和小伙伴会在其中玩耍。底层有一张梯子,可以爬到上层。上层用木棍扎结起来,可搭铺住人。看花生、番薯的村民就住在上面。他们不是防贼偷番薯、花生,而是防山上下来偷吃花生、番薯的野猪、豪猪。

大约十岁那一年,因为好奇,我曾随一个堂叔,去看花生、番薯。晚上,我们爬上窝棚二层,就住在窝棚里面。

堂叔带了一支猎枪,一把手电筒。

野猪

半夜里,突然悉悉索索作响。朦胧的月光下,我们隐隐约约看见,一只野猪,带着几只猪仔,兴高采烈地从山坡上下来,到一块番薯地边。

听见响声,我抖抖瑟瑟,缩在窝棚二层;堂叔拿起猎枪,迅速在枪背上绑上手电筒,手电筒与枪口平行。他屏住声息趴到窝棚边,按亮手电。光柱探索着,待光照着母野猪身上之后,马上扣动扳机。砰一声铳响,正打中了母野猪。野猪嚎叫着、奔向山坡。小野猪也纷纷跟着母猪逃跑了。我们两个人呆在窝棚里,那里也没去。

一夜平静,再没有野味前来骚扰。

第二天一大早,堂叔爬上山坡,到处寻找,但并没有找着母野猪的尸体——大约母野猪虽中了铳,却并没有丧命,它逃跑了。堂叔和我,都很失望,只得倖倖地回到村子里。

(三)、寻食山野果蔬

唐家屋村的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与赤面峰——“秋山”相连。有十分丰富的野果野蔬。它们既是我儿时的口舌之福,也是我童趣的一个重要方面。我常和小伙伴在山中戏嬉游玩,无拘无束,任情摘食。可惜,如今,它已是一段我十分怀念却再也回不去的日子了。

记得这后山之上,种满了落叶松。松树禁止砍伐,但每年阴历年终,村长会在离村庄较远的山里,选择大小合适的松树,刮去一片树皮,写上家主姓名,按每家人口数量分配给村民砍伐当柴烧。

落叶松

为保护村庄的风水,靠近村子的松树,庄规规定不分,当然更不许人随便砍伐。常年如此,所以那里的松树比离庄较远的松树更老也更粗壮。松林阴阴森森,高大的松树,遮天蔽日,仰视树梢,带的帽子都会掉落地上。地面可见的只有黄黄的松叶和成熟开裂的松果,村民可以扒取、捡拾回家当柴烧——这种落叶松不像东北的松树,果中并没有可吃的松子。

我随养母便进山捡拾扒取过。因为松针茂密阴森,地上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树下大片的地面,终年寸草不生。不过有些阴湿又较隐蔽的地上,却有松菇生长出来。它跟其它蘑菇一样,可以採食,而且是蘑菇中的上品,特别好吃。

儿时,我便常在这高高的松树底下觅寻松菇。这松菇还很奇怪,它今年选择那地方生长,明年又在那里长了出来。掌握了它生长的规律,总能在同样的地方找到它,我竟成了小朋友中拾松菇的能手。

松菇

后山之上,遍地长着一簇簇灌木。离开山间的小路,我们得穿行在灌木丛中。每年的四五月份,映山红(我们那里叫九菊花)在灌木丛中盛开,青翠的灌木中点缀着一朵朵红花,简直娇美极了。九菊花除去花蕊后,放进嘴里,酸甜可口。

我和小伙伴此时进山戏耍,都要採食。山中还有一种野果,我们那里叫“洋豆瓣(音)”,它长在一种灌木上,几乎到处都是。这种“洋豆瓣”成熟时黑中透红,更是我们爱吃的野果。我和小伙伴常常吃得嘴唇发黑,还要装进口袋,带回家中。

摘“洋豆瓣”是全村小伙伴的半集体行动,借着这个机会,全村几乎所有的小伙伴都出动到后山戏耍。在某次这样的行动中,我和堂兄于后山的山凹里,还意外地发现了一株野生猕猴桃(我们叫它“猫古卵”)树。树虽不大,却结满了小桃子。

野生猕猴桃

它是一种藤科植物,隐藏在一片较为高大的灌木丛中。按理这种滕科植物应该附着在树上,它却是独立成长,只与旁边较为高大一些的灌木緾连。我们两个,拉钩保证,保守秘密。待野生猕猴桃快要成熟时,我和堂兄各採到十来个果实,带回家中。我养母把它放在厨房的稻糠里,直到它软糯,才拿出来食用。味道跟真正的猕猴桃相似。

山上还有野山楂、沙棘、能挖食的葛藤根等等等等,我都吃过、挖过。可惜,如今它只是唯存留于记忆之中的一段儿时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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