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金瓶梅词话》第46回之妙喻——李瓶儿“只可惜尺头短了些”

发布时间：2024-02-12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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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细读《金瓶梅词话》第46回之妙喻——李瓶儿“只可惜尺头短了些”

次日，已是正月十七日了，西门庆一早往衙门里办公去了。吴月娘在饭时前后，与孟玉楼、李瓶儿一同送大师父回庵里去。

这边刚将尼姑庵的大师父送走，吴月娘、孟玉楼、李瓶儿三人闲来无事也不急着回到后面的内宅，就在家里的大门首处站着说话聊天，这时忽然看见一个乡里卜龟儿卦的老婆子正从街上走来。

老婆子上身穿着水合袄，下身着一条蓝布裙子，勒黑包头，背着一个褡裢。这个老婆子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三姑六婆”里的卦姑，平日走街串巷靠占卜算卦为生。

吴月娘今日也是一时兴起，打发一个小厮将这老婆子叫过来，就让她在二门里铺下卦帖，安下灵龟，让这个老婆子今天给她们三个算上一卦。

那老婆子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头：“请问奶奶多大年纪？”吴月娘也不直说，只是要这婆子卜个属龙的女命。老婆子说道：“若是大龙是四十二岁，若是小龙是三十岁。”

吴月娘便说是三十岁，八月十五日子时生。老婆子把灵龟一掷，灵龟转了一圈，停住了。揭起头一张卦帖儿，上面画着一个官人和一位娘子在上面坐着，旁边都是侍从，或站或立，守着一库金银财宝。

老婆子解卦道：“这位当家的奶奶，为人一生有仁义。性格宽宏，心慈好善，看经布施，广行方便。一生操持把家做活，替人顶缸受气，还不道是。……虽是一时风火性，转眼却无心，就和人说也有，笑也有。只是这疾厄宫上着刑星，常沾些啾唧。吃了你这好心，济过来了。往后有七十岁活哩。”不管对与不对，反正尽拣好的说。

还是一旁的孟玉楼知道吴月娘的心事，便替吴月娘问道：“你看这位奶奶，命中有子没有？”命中有没有子嗣这才是吴月娘最想知道的，这个老婆子哪里知道呢，看来这个老婆子的卦也不怎么灵吗？

见孟玉楼问起，老婆子道：“休怪婆子说。儿女宫上有些贵，往后只好招个出家的儿子送老罢了。”玉楼以为应的是官哥，便对李瓶儿道：“就是你家吴应元，现做道士寄名哩。”

吴月娘又教婆子替孟玉楼算上一卦，卜个三十四岁的女命，十一月二十七日寅时生。婆子重新摆了卦帖，把灵龟一转，揭起第二张卦帖，上面画着一个女人，配着三个男人，头一个商旅打扮，第二个是个穿红的官人，第三个是个秀才。也守着一库金银，有左右侍从服侍。

对此老婆子解卦道：“这位奶奶是甲子年生。甲子乙丑海中金，命犯三刑六害，夫主克过方可。”

孟玉楼便说：“已克过了。”婆子接着道：“你为人温柔和气，好个性儿，你恼哪个人也不知，喜欢哪个人也不知，显不出来。一生上人见喜下钦敬，为夫主宠爱。……虽有小人，也拱不动你。”

这回是吴月娘投桃报李，帮着孟玉楼问了个相同的问题：“你看这位奶奶，往后有子没有？”老婆子说有子的可能性小，有女的可能性大，至于寿数，倒还是有的。

吴月娘又教婆子替李瓶儿算上一卦，卜个二十七岁的女命，正月十五日午时生。婆子卜转龟儿，揭起卦帖，上面画着一个娘子，三个官人。头个官人穿红，第二个穿绿，第三个穿青。怀着个孩子，守着一库金银财宝，旁边立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红发鬼。

老婆子解卦道：“这位奶奶一生荣华富贵，吃也有，穿也有。所招的夫主都是贵人，为人心有仁义，金银财帛不计较。人吃了赚了她的，她喜欢；不吃她不赚她的，她恼。只是吃了比肩不合的亏，凡事恩将仇报。你尽好匹红罗，只可惜尺头短了些，气恼上要忍耐些，就是子上也难为。”

所谓的“你尽好匹红罗，只可惜尺头短了些”，这真是个妙喻，用尺头短形容李瓶儿寿命较短，在兰陵笑笑生的这部《金瓶梅词话》里，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比喻还真不少，真是不得不为它拍案叫绝。

说完婆子又嘱咐道：“你老人家今年计都星照命，主有血光之灾。仔细七八月，不见哭声才好。”

卦钱吴月娘和孟玉楼给了婆子五十文钱，李瓶儿给了一块五分的银子。刚打发卜龟的老婆子走，只见潘金莲和西门大姐从后边出来，月娘道她们刚才三人遇见一个卜龟的老婆子，刚刚每人都算了一卦，如果潘金莲早来一步，本来也可以让那个老婆子算上一卦的。

潘金莲却道：“我是不卦他。常言：算的着命，算不着好。随他，明日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洋沟里就是棺材。”殊不知，潘金莲这也是一语成谶，日后她将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所以老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作者兰陵笑笑生在这一回的末尾，又安排了这么一出算命的情节，隐约与第二十九回吴神仙的算命遥相呼应，作者以这种方式对人物的命运和结局再一次作出了巧妙的暗示。不过这次的算命的对象只有吴月娘、孟玉楼、李瓶儿三人，算命的人也由男的换成了女的，并不是一味地简单的机械的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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