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女性视角和女性立场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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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为什么女性视角和女性立场如此重要？

博雅小学堂

给孩子受益终生的人文底色

文｜张莉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多届茅盾文学奖评委

“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主办人

北师大张莉教授说：“一位真正优秀的女作家，即使不借用性别的火把，也依然能够在文学史上刻下自己的标记，因为女性文学从来不是女人文学，它所关注的是所有边缘的和弱势的生存。真正优秀的女作家的艺术专注力并不是个人的和单一维度的，她的作品最终要有更多的社会责任，和更少的对个人生活的沉溺。”

今天正值三八妇女节，我们通过这篇推文来感受一下百年文学史里的女性命运变迁。

01

在文学史上被忽视的女性

在中国文学史上，尤其是古代文学史中，大部分的作家是男性。偶尔也会看到一两个女性作家的身影，比如薛涛，比如鱼玄机，比如李清照。但大多数时候，我们看不到集体涌现的女诗人、女词人、女小说家、女戏剧家，世界文学史也是如此，莎士比亚的时代也没有女作家。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女作家写得很差吗？并不是。首要的原因是，女性受教育的历史相比于男性是短的。在漫长的历史里，女性的受教育权是被剥夺的，而没有受教育权，就直接导致了大多数女性没有书写的能力。这是我们很容易理解的原因。

而另外的原因则在于，长久以来我们对女性价值的理解是局限于家庭内部的。在传统社会里，女性价值是在家内体现的，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照顾丈夫、孩子、老人……这是女性的义务与价值所在。所谓贤妻良母，也是基于在家庭内部对女性价值的褒奖。换言之，在传统社会里，我们对女性的价值判断是在家内， 而不是家外。女性写作并不被鼓励，也不被支持。

02

新文化运动带来现代女性文学

在古代，中国女性自称“余”“奴”“妾”，她们生活在家内，偶尔也会在私塾或闺房里认字了，但即使写出了文字，也大多数在书信里或家庭内部流传，不能公开发表。

但就在一百多年前，事情发生了变化。1895年，中国人自办的第一所女子学校开始招生，慢慢地，中国女性才开始有机会和男人一样受教育，接受小学教育、中学教育、师范教育，上大学，当女性们拿起笔写自己的故事，中国现代女性文学传统才开始生成。

从这个时候开始，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女性，她们开始写下自己的故事。只有现代意义上的女性开始书写，真正的中国女性写作传统才会确立。这时候，与自称“余”“奴”“妾”不同，她们开始使用“我”。不仅如此，她们开始使用白话文写作。

为了体现对女性的尊重，新文化运动时期，刘半农创造了一个词——“她”，女字旁的“她”。这个“她”以前是没有的，这是非常重大的发明，这也意味着，女字的“她”和男字的 “他”是平等的。这个字非常直观地表明了“他”和“她”有相同的部分，也有不同的部分。

因为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阶段，所以冰心、庐隐的写作在最初表达的时候并不连贯和流畅，她们喜欢写别人的故事，而不敢写自己，因为她们需要时间去寻找自己的声音。如果不像鲁迅、周作人那样写，应当怎么写呢？直到丁玲、萧红、张爱玲的作品发表，我们才发现女性写作与男性的立场、所使用的腔调、所使用的视角如此不同。她们实实在在的丰富了现代汉语的表达，而写作成就又是可以和男性比肩的。

03

强调平等，尊重差异

其实，讨论女性文学，是在平等的前提下尊重差异。一直以来我们对好作品的判断有一个潜在的标准：如果你对一位女作家说，“你写得一点也不像女人写的”，一般情况下它会被当作一种褒奖，夸奖者和被夸奖者都默认。可是，几乎很少有人会对一位男作家说，“你写得一点儿也不像男人写的”，因为大家明白这个评价并非夸奖。这便是我们习焉不察的文学事实。这说明，我们对一部好作品的判断其实是有一个潜在标准的，或者说长久以来有一个潜移默化的认知，这是基于男作家创作情况下所生成的一个标准。

所以，面对那些反对女性写作、强调文学没有男女之别的观点时，我们其实应该想一想，我们是不是在为了达到某些普遍的、一致的、整齐划一的标准而无视那些不同呢？今天讨论女人、女性身份、女性文学、女性立场，其实不是为了排斥什么，而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在女性的声音、女性的属性、女性文学被忽略的情况下，关注女性、强调女性其实是一个基本常识，我们讨论女性文学，实际上是为了寻找更重要的平等，是让女性的声音、女性的立场和女性在写作方面所取得的成就被更多人知道。

04

区分女性文学、女性主义文学与女性写作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什么是女性文学，什么是女性主义文学，以及什么是女性写作，这些其实是我们了解这门课的一个开始。

我们来先说女性文学。广而言之，很多人把所有出自女性之手的作品都称为女性文学。但是我要特别明确的一点，我这里所讨论的是“现代女性文学”，特指五四以后的、以现代人文精神为价值内核的女性创作。

那么，女性文学与女性主义文学有什么不同？

女性主义文学在中国形成并发表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之后，它的重要的思想来源是80年代中期开始陆续移接过来的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在当代中国，女性主义文学的思想内涵在追求两性平等的基本点上与女性文学同构，但它的文化姿态显得更为激进一些。所以在这里我讲的是女性文学，它和女性主义文学是有一些差别的。

那接下来，我们在看看，女性文学和女性写作有什么不同？

女性写作其实是一个具有西方背景的一个概念，源自法国女性主义者埃莱娜·西苏的《美杜莎的笑声》。她认为，女性应该通过自己的身体表达思想，因为她没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唯有身体可以平抑。因此，写作者必须忠实于自己的女性视角、女性立场，写作过程中不能有男性中心的价值观，更不能成为被男性观赏的对象。

法国女性主义者埃莱娜·西苏

《美杜莎的笑声》

要特别提到的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女性写作概念在中国被广泛使用，但是这个概念所指却溢出了它的原意，有时候它与女性文学这个概念处于换用的状态。不过，女性写作比女性文学这个词更有一定的女性主体性。而在女性文学创作领域，言说主体是非常重要的标志，它标志着女性结束了自身的历史沉默，由被他人言说而变成了自我言说。

所以，那批最早的现代女作家是怎样冲破重重障碍开始自我言说的，是我们这门课特别关注的，也就是说，我们特别关注女性作为言说主体的确立过程。

那么，我们要如何理解性别之于文学写作的意义呢？这也是做女性文学研究经常被问到的问题。而我一直以来的观点是，建立女性文学传统，强调女性视角和女性立场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一位真正优秀的女作家，即使不借用性别的火把，也依然能够在文学史上刻下自己的标记，因为女性文学从来不是女人文学，它所关注的是所有边缘的和弱势的生存。

在我看来，真正优秀的女作家的艺术专注力并不是个人的和单一维度的，她的作品最终要有更多的社会责任，和更少的对个人生活的沉溺。而事实上，在中国现代以来的文学史上，丁玲、萧红、张爱玲、铁凝、迟子建等等，也早已经摆脱那支性别的火把。当我们浏览1919年以后的文学路标的时候，会很容易看到她们的身影，因为她们早已经成为火把或者路标本身。你可以说她们是女性文学的代表作家，但同时也可以说她们是当代文学史上的代表作家。

所以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强调女性文学？因为女性文学里有被普遍忽略的女性视角、女性感受和女性立场。

05

通过女性文学作品，读懂中国女性的解放

我在《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中曾写过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现代女性写作的诞生要感谢两场运动：

一场是，晚清女子学堂的创立。这把妇女们从家内解放到家外的、对抗贤妻良母的这样一场战争；

另外一场是，五四运动。它为妇女们的解放提出了“堂堂正正要做一个人”的目标。

因为女性走出家庭，进入公共领域，只是为女性写作提供了客观条件，而五四、新文化运动为现代女性写作提供了一批具有现代主体意义的女性写作者。

所以我也认为，在最早的现代女性文学的发生期，女性文学某种意义上实际上是女学生文学。因为当时的作家大部分都是女大学生，而且他们所写的大部分都是女学生生活。同时她们在课堂上也受到了新文化知识分子的启蒙。

回到历史现场，我们会发现，女性解放是全社会共同努力的结果，并不是靠女性自身完成的。回到历史现场看女性写作的发生，就会了解具体的历史语境，会看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如何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对女性解放起到微妙而意义重大的作用。我们也会慢慢认识到，人的意识和女性意识的觉醒，使中国女性成为了现代女性，也使她们中的一部分人拿起笔，以书写照亮自己，也以书写照亮姐妹们的生活。

所以，在这门女性文学课上，我要带领大家阅读中国现当代女性文学史上的经典女性文学作品，和大家一起回顾中国女性文学的百年发展史。为了让大家更好地了解女性文学的发展历程，我选择了20个女作家和他们的代表作，其中既有小说，也有散文诗歌和非虚构作品。

从第一批现代女作家的出现，到三四十年代丁玲、萧红、张爱玲的横空出世，再到最近几年的素人写作，中国女性文学的发展展现出了众生喧哗、杂花生树的样貌。所以在接下来的课程中，我们会一起阅读冰心的《繁星》、《春水》，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张爱玲的《金锁记》，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杨绛的《干校六记》，安妮宝贝的《七月与安生》等二十位女作家的三十余部作品。

我希望在阅读这些作品的过程中，和朋友们一起讨论文学中的女性生活、女性情感、女性生存样态，一起领略女性文学的的魅力。

冰心的“乖乖女”性格，对创作有何影响？

林徽因的意识流写作，和建筑师身份有何关联？

书写女性友谊的《七月与安生》为何成经典文本？

张爱玲经历了什么，竟写出女性版《狂人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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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师大张莉的女性文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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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专业作家到素人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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