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爱书人写给图书馆的情书

发布时间:2024-03-17 10:33

在图书馆借阅图书后,应及时归还,以免影响其他读者。 #生活常识# #图书阅读#

原标题:一封爱书人写给图书馆的情书

如果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

只有在天黑之后,密涅瓦的猫头鹰才起飞。

这寰宇,我称之为图书馆……

“一本让人爱不释手的书,尤其因为它揭示了书的无限可能性,以及它向读者传递的无限热情。” 《纽约书评》《华盛顿邮报》《环球邮报》《纽约太阳报》联合推荐 前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的阅读史、写作史、心灵史 一封爱书人写给图书馆的情书 一本关于阅读、书籍、图书馆的思想和知识盛宴

《深夜里的图书馆》

[加拿大]阿尔维托·曼古埃尔 著 黄芳田 译

从遗忘的藏书谈起

(节选本书第十二章,第265—270页,注释从略)

若说夜晚是混乱的女儿,那么忘川(遗忘)就是混乱的外孙女,因着“夜晚”与“不一致”的可怕结合而诞生。维吉尔在作品《埃涅阿斯纪》(Aeneid)里把忘川想象成一条河,河水可让阴魂在前往阴间途中遗忘他们前生的自己,以便重生。忘川让我们忘掉先前的经历与快乐,但也忘掉我们的偏见与忧伤。

我的藏书有一半是我记得的,另一半我已经忘掉了。如今我的记忆力已经不如以往敏锐,在意图想起书中某些页时,它们却从脑海中消退。有的书整个从我经验中消失不见,一点也想不起来,成了隐形,有些则以书名或一幅图像、上下文中的几句话逗弄地纠缠着我。是哪一本小说的开头有这句话:“一八九〇年的一个春天傍晚?”我是在哪里读到过所罗门王用放大镜去揭露希巴女王是否有毛茸茸的腿?是谁写了那本很奇特的《飞向黑暗的航程》(Flight into Darkness)?

我只记得这本书里有一段描写到无窗走廊里飞满了扑翅的鸟儿。我是在哪个故事里读到这句:“放他藏书的废物储藏室?”是哪一本书的封面上有一支燃烧的蜡烛,还有放在一张米白色纸上的多支蜡笔?我的书摘某处有上述这些疑问的答案,可是我却已经忘了是在哪个地方。

来我家的客人经常问起我是否已经读遍了所有藏书,通常我的答复是:我肯定每一本都有翻过。事实则是,不管藏书的规模大小,并不需要读遍全体才会有用;每个读书人其实都从知与无知、记得与遗忘之间取得相当平衡而获得好处。一九三〇年,穆西尔(Robert Musil)想象过一个在维也纳帝国图书馆工作十分投入的馆员,这人对于庞大馆藏书籍的每本书名都了如指掌。“你想要知道我是怎么熟悉每一本书的数据吗?”他问一位惊讶的访客,“没有任何事能拦阻我告诉你,那是因为这些书我一本也没读过!”他又补充说:“每个优秀图书馆馆员的秘密就是,交托到他手上的一切印刷作品,除了书名和内容目录之外,绝对不要去阅读其他任何部分。因为只要一埋首书内,就会迷失在藏书之中!……这一来,他就永远无法对这藏书占据有全视野的认识了!”听到这些话,穆西尔告诉我们说,那个访客很想做以下两件事情之一——放声大哭,或者点燃一支香烟——但他知道在图书馆四壁之内是一件都不允许做的。

对于还没阅读过或也许永远没能去阅读的书,我倒不感到内疚,因为知道我的书都具有无限耐性,它们会等待我去阅读,直到我在世的日子完结。它们不需要我假装认识它们全体,也不怂恿我成为奥布莱恩所想象出来的“职业经手书籍人”,这种人很贪心地收藏书籍,但不阅读它们,而且还可以(奥布莱恩说)靠“经手”书籍适度收费而谋生,他们把书弄得看起来像是读过了,在书页空白处加上伪造的眉批以及献语、题词,等等,甚至在没有翻阅过的书页里夹入剧场节目表或其他广告传单当书签。

吉本在评论三世纪的罗马皇帝小戈尔迪安卷帙浩繁的藏书以及三千后宫佳丽时,赞许地评说:“有二十二名有学问的嫔妃,还有六万两千卷藏书为他多样化的爱好做证;从他留下来的生产来看,这两项都是为了实际用途而设的,而不是用来摆着好看充场面。”当然,没有人会指望一个疯狂奇才会想到要读遍六万两千卷的藏书,从头到尾每卷逐页细读,每本书都在脑海里记得牢牢的,就算这壮举是可能做到的。小戈尔迪安采用的方法必然跟十六个世纪之后的约翰生一样,也就是约翰生称之为“略读”的方式。约翰生自己读书没有什么方法和规矩可言,有时连书的内页都没有裁开,就接着只看已裁开的书页。“我倒并不是认为,”他说,“没有裁开的内页里的部分比裁开的要差劲。”他从来不觉得有义务要把一本书读到尾,或者一定要从第一页开始读起。“要是有人从一本书的中间部分读起,而且觉得有意愿读下去,那就不用停下来去从开首部分读起,因为说不定这样一来反而没有了读下去的意愿。”他认为,怂恿人一旦开始看一本书就要把它读完,实在是“很奇怪的建议”。他辩驳说:“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不管你碰巧认识了什么样的人,你都跟他们混上一辈子呢?”他也不觉得有必要去搜寻某些特定的书,反倒是刚好碰上什么书,他翻开来阅读就行了。他感到,靠运气来当顾问一点也不输给靠学者来指导。

约翰生那位狂热投入的传记作家鲍斯韦尔(James Boswell)提到:约翰生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自以为他哥哥在爸爸店里的上层架上一个大文件夹后面藏了些苹果,于是就爬上架去找苹果。结果并没有苹果,反倒是发现原来那个大文件夹其实是彼特拉克的作品,他曾经在某书的前言里看到过提及这作者,说他是学问复兴的伟人之一。于是约翰生的好奇心就这样激起来了,怀着饥渴的心情坐了下来,一口气读了此书的绝大部分”。我对这种快乐邂逅的情景实在太熟悉了。

我书斋里那些被遗忘的书,陷入了沉默、不受注意的状态,然而,被遗忘掉的这种特质,有时反而让我重新发现一个特定故事、一首特定的诗,仿佛是全新的一样。我翻开一本书,以为自己之前从来没打开过此书,然后见到一行绝佳文字,于是告诉自己一定不可忘掉这段文字,接着我合上书时,看到尾页上竟然留有比现在的我有智慧、年轻得多的我所记下的那段特别文字,那个我是在十二三岁首次发现这段文字时记下的。忘川并未恢复我的纯真,但让我又再度成为那个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谋杀了罗杰·艾克洛,或者谁为卡列尼娜的命运哭泣。我又开始从开头的句子读起,但其实心知无法真的再度开始。我感到像是已有的一项经验被剥夺掉了,而我则必须再度取得它,就像第二层皮肤一样。在古希腊时期,忘川的象征就是蛇。

然而,有些图书馆却刻意寻求遗忘(或者意图做到遗忘),为的是要让人对“再度发现”退避三舍。这些图书馆包括之前已提到过的受审查的图书馆、热心过度却官僚化的图书馆、只纳入合乎学院认定是真相的藏书的学术图书馆—所有这类图书馆都属于暗中潜伏的一类。在一本谈到遗忘价值的妙书里,德国学者韦里克(Herald Weinrich)留意到有一种科学方面的思想框架在作祟,造成刻意排除的现象,如此一来,譬如说,诺贝尔评审委员在从科学出版刊物中挑选获奖人选时,自然就受限于以下四种强加的“忘了吧”原则:

一、以英文以外语言所发表的……忘了吧。

二、发表的形式风格跟以往获奖的文章不同……忘了吧。

三、不曾在很具威望的杂志X、Y 或Z 上发表过的……忘了吧。

四、发表时间已经超过五十年了……忘了吧。

如果说阅读是一门容许我们记得人类共同经验的技艺,那就难怪极权主义政府要竭力压制书页所持有的记忆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读书人要奋力反抗的就是遗忘。二○○一年,继轰炸喀布尔之后,沙阿·穆罕默德·赖斯这位藏书人兼书店老板熬过了几个不同的专横强权。他后来向一名记者讲述自己的经历。他在三十年前开了自己的书店,而且竟然还设法躲过了那些刽子手。他为书而顽抗的行动,据他说,是受到来自十世纪著名的波斯诗人菲尔多西(Firdausi)的一句诗的启发。在《列王纪选》(The Book of Kings)里,诗人说:“大难临头时,行动有时要像狼,有时要像羊。”因此在阿明政府教条大行其道的时期,沙阿·穆罕默德·赖斯乖乖地把书都装订成红色,在反对偶像崇拜的塔利班当政时期,书中图片有生命之物的,他一律贴上纸片盖住。“可是阿明政府烧了我的书……接着塔利班也烧了我的书。”终于,在他书店最后一次遭到突检,警察把他的书堆到待烧的柴堆上时,沙阿·穆罕默德·赖斯放弃了之前的柔顺,跑去见文化部部长。“你销毁了我的书,”他告诉部长说,“说不定你也会消灭掉我,但有样东西你是毁不了的。”部长问那是什么。“阿富汗的历史。”沙阿·穆罕默德·赖斯回答说。结果奇迹出现,他们竟然放过了他。

——节选自《深夜里的图书馆》

在《深夜里的图书馆》中,藏书家阿尔维托·曼古埃尔以不同主题串联起有关图书馆的古今传奇,以及一些图书馆创造者的命运故事,尤其是那些只出现在夜半时分的图书馆秘闻。

这本书既像是藏书家在深宵徘徊于书架之间的冒险日记,又像是一场透过窥瞥文字联通书籍的智性游戏。

内容简介:

阿尔维托·曼古埃尔是一个爱书人,一位全心全意的读者。他在法国家中建造的谷仓图书馆,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一本书会意外地召唤出另一本书,如魔法师在举行某种文字玄妙仪式,并且这种仪式只会在夜幕降临后发生。

这本书讲述的就是这位爱书人为自己的图书馆搜寻书籍的故事,这个故事被逐渐扩展成了有关图书馆的故事汇——米开朗琪罗设计的洛伦佐图书馆,丝绸之路上的藏经洞窟,瓦尔堡的私人图书馆,塞万提斯、吉卜林、狄更斯等名作家的书房,躲过连连炮火的黎巴嫩国家图书馆,哥伦比亚乡下的驴子图书馆,乃至集中营中靠口耳相传的记忆书库、博尔赫斯凭空想象的图书馆、吸血鬼德古拉脑中收集的藏书架、拉伯雷的戏谑图书馆、科学怪人想象中的图书馆……

本书配有大量精彩插图和历史文献,提供锦上添花的阅读体验。读者可从中领略世界各大图书馆的风貌,也可了解到与阅读、书籍和图书馆有关的千奇百怪的知识,幸运的话,还能从中感受到天堂之所以为图书馆的奥妙。

作者简介:

阿尔维托·曼古埃尔,阿根廷裔加拿大籍作家,世界知名翻译家、评论家和教育家,曾任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出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在特拉维夫度过童年,十几岁时回到阿根廷,为已盲的博尔赫斯担任朗读书童;后前往欧洲,在法国、英国、意大利等地生活和工作;在1980年代移居多伦多并入籍加拿大。著有《阅读史》《深夜里的图书馆》《好奇心》《迷人怪物》《和博尔赫斯在一起》等书。曾获古腾堡奖、布克国际文学奖等奖项。

译者简介:

黄芳田,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毕业,曾任中学教师、文字记者、自由采访记者、专栏作家,目前从事翻译。著有《踏着音符去旅行》《追踪奥德赛》《笔尖下的镜头》等,译有《小说家的人生》《府上有肉豆蔻吗?》《苦柠檬之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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