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杨立新:《茶馆》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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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茶馆》不仅要呈现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更要让观众与这段历史产生共鸣。
刚刚在上海结束三场话剧《茶馆》演出,看到台下热情的上海观众,我瞬间被带回了1988年。那是北京人艺上一次大规模来沪巡演,和这次一样一连带了五部戏,分别是《茶馆》《狗儿爷涅槃》《天下第一楼》《推销员之死》《哗变》。舞台下的掌声如潮,仿佛昨日重现。
1988年,我们的《天下第一楼》在美琪大戏院“打头炮”,大获成功。谢幕后,我正在后台卸妆,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谢谢你们,辛苦了”!一回头,竟是孙道临先生站在门口,朝我们拱手致意。我们赶紧回应:“谢谢您来看演出!”那份亲切和尊重至今让我难忘。那时我在《哗变》里演伯德大夫,就八九分钟的戏,表演三次被台下的掌声打断,最后是掌声送我下台,真是过瘾!这一次,《茶馆》领衔北京人艺的五部作品在上音歌剧院上演,依然轰动。奚美娟来后台看我们,感慨1988年那些老艺术家演《茶馆》时,可能还比现在舞台上的演员们年轻。我一算,还真是这样。
1975年,我刚17岁,从报纸上看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招学员,每月有18元的伙食补贴,于是我毫不犹豫报了名。那时我还没高中毕业,只是想着找份工作糊口。进入人艺后,我从跑龙套开始做起。1978年左右,剧院开始复排《蔡文姬》和《茶馆》等剧目,我觉得太好看了,那种感觉没法用语言形容。看老一辈演员演戏,就觉得既神奇又实在。
这些年里,我在《茶馆》里从第一幕里的卖耳挖勺老头,演到了第三幕的学生,1988年时,我演唱京剧的卫福喜,这次则是饰演秦二爷,角色变了,环境也变了。这些年我作为《茶馆》的复排艺术指导,感到这出戏越来越难排。现在的文化语境和过去不同,现代城市的变化,使得年轻演员越来越难以真实感受那些角色的生活状态和环境。1958年老一辈排《茶馆》时,还能在老北京找到一些老茶馆的痕迹,而如今,那样的场景几乎消失,能在茶馆一坐一整天的人也不知所终。
演《茶馆》的难度不仅在于演员要呈现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更在于如何让观众与这段历史产生共鸣。对于年轻演员而言,靠想象演绎过去的生活已经不易。前些年我给年轻演员复排话剧《小井胡同》时,曾特地带演员们去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观看历史资料片,请学者来排练场做讲座,介绍当时的社会背景和政治环境。通过这些方式,尽量让演员在舞台上自然地表现角色的生活细节。
作为北京人艺的经典保留剧目,《茶馆》每年都有上演。2014年,林兆华导演让我接棒,成为《茶馆》的执行导演,这种接力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挑战。像《茶馆》这样气势恢宏而又手法细腻的现实主义话剧,实在难得。尽管现代生活与剧中的时代相去甚远,但《茶馆》所传递的精神内核依然能够打动观众。不管是否经历过那个时代变迁,观众依然能从小故事、大背景中找到共鸣。
这次北京人艺在上海驻演将近一个月,170余位演员将参与《茶馆》《哗变》《日出》《杜甫》《正红旗下》五部精品力作的演出,最年长的有78岁,最年轻的才22岁。我认为,一家文艺院团要有自己的文化根基,这样才能在艺术上有独特的呈现,吸引观众。正是几代人的传承与磨合,才让北京人艺有了今天的风格和艺术追求。(杨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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