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历史中来，回故土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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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自历史中来，回故土中去

熊钰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作家的故乡，往往也会在其文学创作中留下深刻的印记。

近年来，国内涌现的不少青年作者，似乎也都不约而同地将“地域”作为自己作品的重要标签：从被喻为“东北文艺复兴三杰”的双雪涛、班宇和郑执，到书写川渝小镇悲欢离合的颜歌、李静睿，再到以奇谲想象重述南粤历史的林棹……其创作都是从各自故乡的自然环境、历史文化、语言习俗中汲取养分，并最终淬炼出内容、风格或主题上浓厚的地域特色。而说到远在“天涯海角”的海南，80后作家林森则算得上是该地区一位优秀的文学代言人。在最新短篇集《唯水年轻》中，这位青年才俊延续了自己一直以来致力于描绘琼岛生活、发掘其人文底蕴的创作方向，并且进一步将几代普通岛民的命运浮沉，与宏大的自然天地和历史时空相连接，勾勒出了一幅更为广阔的生命图景。

《唯水年轻》由《唯水年轻》《海里岸上》《心海图》三个短篇构成。《唯水年轻》讲述作为水下摄影师的“我”，回乡拍摄一处沉入海底的明朝村庄遗迹，其间回溯了家族自曾祖母开始的四代人与故土相依相守的生命轨迹，并最终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找到了与先辈以及故乡的精神共鸣。《海里岸上》的主人公老苏是一位普通渔民，在儿子陷入经济困境时，不得不卖掉作为渔民精神图腾的罗盘和《更路经》，小说借此展现了一代岛民朴素而丰富的内心世界，赞美了他们对诸多传统精神品质的坚守。《心海图》则是基于海南历史上的真人真事而创作，以主客观交替的视角，讲述了年少时因战乱被迫离岛的方延，在海外经历种种艰辛后落地生根，并于晚年重回故土，追寻父辈在动荡年代足迹的故事。全书三个故事各自独立，各有侧重，又在主题上相互呼应、层层递进；三组人物拥有各自的时空，但又在现实和历史的无垠汪洋中实现了交汇与融合。作者以“海洋”这一中心意象为线索，将个体命运、时代洪流、海岛传统、历史轶事汇聚到了一起，深刻地刻画出人、岛屿、海洋在时间长河里紧密汇聚而成的“生命共同体”。

毫无疑问，对故乡的深厚感情，是《唯水年轻》全书最重要也最明显的主题，同时它也构成了书中叙事的重要推动因素。在全书三个故事中，都出现了出航或离乡的情节，而作为故乡的海南岛，不仅是书中人物漂泊轨迹的最终归处，也是过程中为其提供方向指引和动力的精神灯塔。所有的故事都形成了一个类似圆环的结构，而故土情结正像是一个共同的圆心，将它们拢聚在了一起；整本书展现出了一种内容与形式相均衡的诗学特质。

此外，林森在这部小说集中致力于展现的，还有一种将个体生命与集体历史相连接的意识。这种意识由作为情感基底的乡土情结生发而来，同时也是对后者的延伸和深化。这种意识一个最直接的体现，便是书中人物纷纷借故土历史上的人事物，来为自己的身份归属寻得依托。《心海图》的故事最为特别，不仅因其原型就是海南地方史料的真人事迹，而且主人公及其家族的经历，在小说中也是作为相对于当下时空的“历史”来铺展叙述的。

全书三个故事由近及远地构建起了一种历史的纵深感，对历史的回望与对故乡的深情，形成了书中相互交织、相互映衬的两条情感线索。或许可以说，对书中人物乃至对作者而言，历史，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抽象理念，而是与所有个体生命紧密相连的文化“血脉”，是人在时间中的故乡。

在许多80后作家的笔下，故乡往往都被一种封闭、沉闷、压抑的氛围所笼罩；“敏感少年意欲逃离落后小镇”，似乎也已成为这一代文学的经典情节。与此不同，林森的创作让我们看到了故土书写的另一种视角和可能性。或许从更早的《暖若春风》《关关雎鸠》开始，他便试图让对土地、传统、时代、历史这类更宏大事物的感受走入笔下的文字，正如他在谈论自己创作时所说：“那么多年轻写作者都太关注自我的那点小情绪了，对阔大的天地视而不见。我不愿那样。”《唯水年轻》展现出的，正是这样一种在“见自己”之后“见天地，见众生”的开阔境界。每个人的故乡并不相同，但对故乡的感情，无论何时何地，或许都可以成为一种超越隔阂、将所有人都连接起来的共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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